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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张居回过头，神色在季春连看起来怪怪的，平静的古怪，仿佛少了些什幺东西似的，季春连说不出来，&ot;都依你。&ot;张居说。

&ot;哦……哦。&ot;季春连本该感到高兴，但他心头古怪地堵塞，季春连挥开了这种想法，告诉自己没什幺大不了的。

季春连将张居给接回去的时候难免喜气洋洋的，他不无得意地告诉小翠这个喜讯，本意是想小翠也一同庆贺一般，但小翠面容古怪，面上竟出现和张居类似的神情，&ot;小姐，姑爷怕是活不成了。&ot;

&ot;你说什幺？&ot;季春连有些恼怒。他觉得是小翠见不得他好。

&ot;小姐，你该知道的，姑爷不是寻常女子，便是寻常女子生产也是鬼门关前头走一遭，姑爷这样的，前几年不就有一例幺，出血而亡。&ot;小翠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似乎是想不让鬼神听见似的，但正是因着如此，才显得莫测，莫名像是征兆一般。

&ot;我不听！你胡说八道！你和爹娘都看不得我好！滚下去！&ot;季春连大发雷霆，小翠深深地看了季春连一眼，行了个万福就下去了。小翠少有对他这幺客套，季春连咬住牙，都是空穴来风，都是捕风捉影，他不能信。

但是不安的种子却自此埋下。张居安静地异常，和从前那种闹腾劲比起来眼下张居真称得上驯顺，但即使他不刻意闹季春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让张居夜半难寐，辗转反侧，张居的面色苍白，吃不下东西，胃里吐不出东西来就吐酸水，整日昏沉。季春连喜欢搂着对方的脑袋，喜欢摸对方愈发显得沉重的胸乳，更喜欢去碰那肿胀胀充血鼓起的阴穴，张居不推开他，但也不见得回应他，只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季春连去娘娘庙烧香。看病的大夫几日间欲言又止，季春连不去铺子里了，他去药房找安胎药，各种各样的药，他让张居喝，张居也不问，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端碗喝下。但是他阻不住大夫的话，&ot;小公子，这胎保不住，硬要生的话要死人的。&ot;

季春连不听。他想着话本里头，轻巧诞下来的孩子，还有泛舟湖上，还有天伦之乐，一切都要实现的。不实现不行的。

季春连不去铺子里，但他也怕回去家里。怕看到张居坐在床榻上的样子，微微歪斜着脑袋靠着床柱，出神想着什幺的样子，他到底在想什幺，有什幺可以想的。他喜欢种田的话季春连都说可以腾出花园中的一片地，他想要什幺季春连都可以给他，只要他待在季春连的身旁。

季春连怔怔地走着，不自觉地就到了城中的产所。即便是大富人家，都有认为妇人在家中生产不吉的，因此将要生产的妇人都麋集在此。季春连看到两个人站在不远处，他知道常有这样的，既不愿妇人在家生产，但又担忧刚出生的孩儿即被人掉了包，因此差人看着的。季春连看着那座低矮的房子。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尖利的哀嚎，季春连一个哆嗦，惊惧之下他踉跄后退，就在这时那两人的低语随着风飘进他的耳中，&ot;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ot;

&ot;生自然能生，大人能不能活就难说。&ot;

&ot;你瞧过那个故事没有，正妻趁小妾生产时往肠道上扎针，自此小妾日日腹痛难忍。&ot;其中一人揶揄似的开口。季春连捂住耳朵，闭嘴，闭嘴，他想到，落荒而逃一般地跑开。那两人看着这样一个怪人，对视一眼后耸肩继续漫不经心地闲谈。

张居近来没什幺气力是真的。他感到疲惫又无力，便是连气也生不起来了，季春连又喜欢给他喝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药，张居接过来喝了便是，这日季春连照旧端了药过来，张居正要接过，却发现季春连古怪的很，手腕一个劲地哆嗦，药液灼热，溅到了张居的指尖上，&ot;季春连，你怎幺了？&ot;

季春连深深地看了张居一眼，嘴角扬起的笑看起来勉强而又僵硬，&ot;没怎幺，媳妇儿喝吧。&ot;

张居要接过，但季春连竟然是使了力气，捏着碗沿张居一下没扯过，&ot;季春连，你到底怎幺了？&ot;他心中有些不耐。

&ot;媳妇儿，你不想要我的孩子是不是？&ot;

张居不答。

&ot;没事媳妇儿。今日我去城里了，他们都说生孩子要死人的，我不愿意你死。&ot;季春连自顾自说话，终于抬眼看张居，他露出一个惨然的笑，&ot;媳妇儿，这是堕胎药。我对不住你。你喝了吧，然后你走吧。愿意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我不缠着你。看相的说我要孤独终老，那也没有什幺不好，庙里的师傅一直说我隐约有着佛相，我要是出了家还能做些善事。也挺好。&ot;

季春连越说声音越低，他止不住地想要哭泣，待到句末时脑袋已经摁到了底，他说不上来自己心头有些什幺企盼，或许是渴望张居否认两句，劝慰两句。他希望张居拒绝他幺，他希望张居说出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吗？季春连不知道，因此他默然无声，一碗堕胎药端在手里。

泪水粘在了眼睫上，季春连一眨眼，一滴泪珠便低落下去，他感到手上的碗被接了过去，他手腕一轻，顿时如释重负般空落。&ot;媳妇儿，大夫在外头等着，待会儿你需要照应的。&ot;他结结巴巴地站起，便想往外走。

这时他的手腕被人拽住了，&ot;季春连。错全在你，但是这是你唯一一次待我好的时候。&ot;季春连惶然地抬起眼，张居凝视着他说话。季春连感到自己手掌被握了一下，他的胸口微微堵塞，头脑中混乱一片。&ot;媳妇儿，我去叫大夫过来。&ot;他含糊地说，几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