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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听我说两句。”顾老师扶着肚子靠着讲台,跟三班的孩子们道别。
“该说的话,平时我也都说了。高二下学期了,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纪律上你们田老师盯着我不担心,英语这一块,小褚老师年轻,但是她做事认真,对你们有时比我还上心。希望你们不要让她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只剩一年半了,大家铆足一股劲儿,一起冲一把,好不好?”
“好!”讲台下瞬间爆发出响亮的回应。褚宜看着底下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胸中突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感动。
她突然觉得,无论最开始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这一刻,曾经她缥缈的“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的愿望突然有了实体。这愿望就是底下几十张课桌和几十双星星一样的眼睛。
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教室的角落,在她丰满明亮的愿望的边缘,有一小团深灰色的阴霾。
坐在角落里的李雾山,背靠着墙,即使面向着人群,目光仍是漂浮着没有焦点。像是存在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结界,将他和喧闹的人群分隔开来。
临走前,顾老师特意把李雾山叫到办公室,嘱咐了几句。
“你本身英语底子不差,这两年没怎么好好上课落下了,现在追还是来得及的。”
她坐着,李雾山站着,以至于她不得不仰着脖子跟李雾山说话。
褚宜就坐在对面的办公桌,埋头写教案,耳朵却直直地竖起来听着两人的对话。
没听清李雾山回了句什么,顾老师又继续往下说了:“最近英语课,我看你也没有睡觉,认真听课了。挺好的,想要好好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
这回李雾山“嗯”了一声。
褚宜偷偷抬眼看。李雾山站得规矩,双手没插兜而是贴在裤子两侧,垂着脑袋,看上去是在认真听顾老师说话。
“褚老师对你也很上心。”顾老师说。
褚宜被突然提到,猛地抬头,和李雾山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顾老师没注意到他们眼神的交汇,接着说:“有什么问题不要不敢问,可以问褚老师,问鲁蔓,或者其他同学。”
“总之,”顾老师顿了几秒,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辜负田老师对你的一片心。”
这次李雾山不再只是回应一个“嗯”。他站得更直了,肩背笔挺,像是让顾老师放心似的,诚恳地说:“好,我知道了。”
就这样,褚宜正式成为了三班的英语老师。
李雾山学习态度有所好转,连田老师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私下里跟褚宜说过两次,甚感欣慰。
褚宜偶尔也找机会给他开开小灶,画画重点,但李雾山试卷上的红色泡泡还是没有明显的减少。褚宜也不气馁,她在李雾山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斗志。
就像一个rpg游戏,刚出新手村的褚宜遇到她的第一个主线任务,李雾山是被蛊惑变身boss的好人,等待小英雄褚宜前去拯救。
挥舞着身上的披风,环绕着百毒不侵的人民教师的神圣光辉,小英雄褚宜充满信心!
走吧,我送你回家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少年们的喧闹声从每个教室的窗户、门口涌出,放学产生的喜悦汇聚到一处,蔓延到整个校园。
鲁蔓独自一人,魂不守舍地走在路灯下。两旁的梧桐在地上描绘出黑色的影子,她一脚踩上去,在拥挤的人群中间,时不时回头探看。
人群在出了校门后开始分流,经过几个路口,走上平时回家的路,鲁蔓的周围已经是人影寥寥。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迅速地回头。
身后没有人。
但在拐角处,隐藏着一条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影子如同噩梦里滋生出的魍魉,身体可以无限拉长,伸出手,就能拧住人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能将人活生生吞下去。
鲁蔓近几天晚上总是做这样的噩梦。半夜吓醒,睁着眼睛不敢再睡,裹在被子里,她听到隔着一堵墙壁传来的妈妈的咳嗽声,想说的话在肚子里绕了一百个弯。第二天一早,妈妈问她怎么脸色这么差,她低头吃着早餐,只说是最近学习压力大。
班上和她关系最好的林菁菁也问。林菁菁梳着高马尾,透过厚厚的眼镜片观察她眼下的乌黑,问她:“蔓蔓你昨晚没睡好吗?”
鲁蔓说“没有”。
林菁菁便也没有再问了,因为讨人嫌的秦猛又手贱拿了她的作业要去抄,她忙着将书卷成筒状,追上去要敲他的头。
但情况似乎越来越坏,鲁蔓开始在上课的时候发呆,还被褚老师看到了,叫她去办公室聊一聊。
褚老师长着一张甜蜜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大。她也忧心忡忡地望着鲁蔓,说:“你这两天上课状态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鲁蔓沉默了好久,想着或许应该告诉老师的。她咬了咬嘴唇,嘴巴微微张开,就在她马上要将困扰她的噩梦一股脑说出来时,“砰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门被推开十厘米的缝隙,露出了半张李雾山的脸。他微微弯着腰,往里面看,看到褚宜在里面,直起身说:“我来交英语作业。”
褚宜让他进来。李雾山便彻底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今天早上就应该收上来的英语卷子。
但褚宜并不生气,她接过卷子扫了两眼,空的地方至少都填满了,满意地说:“还可以,下次早点做完交上来。”
李雾山交完卷子就走了,但鲁蔓临到嘴边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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