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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然而，就是这一眼，叫萧川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月楼撑住床沿，还没等她坐起来，萧川柏便俯下身，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拇指揉弄着她的眼睫。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从容：“你哭了？”

月楼半跪半坐，被他不断揉弄的右眼轻轻闭上了，另一只眼垂着，道：“……我不相信神会厌弃祂的信徒。”

萧川柏闭目不语。他的指尖湿漉漉的，但他从没有见过月楼流泪——从来没有。就连她抛弃他的时候，也没有。

神当然会厌弃祂的信徒，就像月楼曾经厌弃他一样。

“这太可笑了。”萧川柏道。“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太可笑了，月楼相信神不会厌弃她，就像也有人相信月楼会永远陪伴他一样。

月楼道：“先生曾经许诺过我……”

“你也曾经许诺过我！”一股无名的愤怒猛地冲进萧川柏的脑海，他掐住月楼的脸，逼迫她看向自己，“你凭什么认为许诺是永不会变的？明明你自己也没能做到！你这个……”

“……你这个骗子！”

月楼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因为我还活着。”

“因为我就是为了神而诞生和存在的。”

“……什么意思？”萧川柏问。

月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不再稚嫩的手历经三百年的风沙，曾把那个叫钟灼的少年从泥沙里挖出来。

“因为我是……西京皇族献给神的祭品。”

49金阙（四十三）◇

◎“告诉我，一切的真相。”◎

夜风卷过寂静的长夜，三更天过，更夫刚敲过锣，便缩手缩脚，抱着臂小跑到遮风的檐下——太冷了，夜里风又大，冷气一股脑地从衣缝往里钻，他跺着脚，哈气取暖，忽然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浑身盖在黑色的斗篷下，看不清楚身形与脸，只能判断是个不太高的身形。

更夫吓了一跳，浑身冷汗唰地一下便往下淌，只是还没等他想起几个鬼怪传说，便见那个人轻轻地揭开了斗篷的兜帽，露出的一张脸清秀俊美，赫然是一位长得无比俊俏的青年。

“不好意思，吓到您了吗？”青年问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清晰，还带着几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沙哑，温和有礼。

更夫长出一口气，终于确定这不是什么鬼怪，只是，这三更半夜的，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大街上？

青年像是看出了他的警惕和疑惑，善解人意道：“在下是从北方而来，行马忘了时间，幸好守城的士兵大哥心好，见我有急事，便放我进来了。”

更夫被他挑起了好奇心：“什么急事？”能叫守城的士兵破例？

青年的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忧愁：“舍妹走失，有人告知在下曾在九江见过她，做哥哥的心急，便行马来寻她。”

原来是家人走失。这样的话，焦急也可以理解了。更夫当即便问：“那人在哪里见过她？小兄弟，不是我夸下海口，这九江城，我可熟得很！”

青年轻轻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当然熟，你可是更夫。”

更夫只以为他在夸自己，没有在意。

青年便问：“那人与我说，曾在城内最高楼附近见过她，您可知道城内最高的楼是哪一栋？”

更夫不假思索道：“那便只有归一楼了！”

青年笑意更深，仿佛只是为着寻找到亲人的踪迹而开心：“虽然现在太晚了，但寻不到妹妹的踪迹，做哥哥的实在担忧……可否带路？”说罢，将一个荷包塞进更夫的手里。

那荷包脏兮兮的，还有些泥土，只是拎起来却是沉甸甸，更夫登时便会意，也没打开看看，便弓着身带路：“当然，当然！您这边来！”

归一楼离这里也不远，只是天色黑，城内又没有什么灯光，寻路实在难，想来青年便是因为这个迷了路，才不得不寻求更夫的帮助的。其实，归一楼太好辨认了，若是不急，只需等一等，等到天亮，便可以一眼看到那栋小楼，只不过青年着急罢了。

更夫摸着怀里的荷包，满心欢喜，没想到只是带一趟路，就能得一笔意外之财，神明包邮，可真是走运！

“到了吗？”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已经走到了归一楼的门前，其实青年问不问，更夫答不答，都显得多余了。

更夫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归一楼门前的牌匾。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他眼前白光一闪！在意识的最后，他的视线高高地飞了起来，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看到身后那个少年冲他笑了笑。两颗白色的虎牙，在朦胧的月光中显得那样可怖。

“神力……真好用啊。”

青年——也就是封月平站在原地，更夫血淋淋的脑袋掉在他的脚边，他却视若无睹，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雾气萦绕的掌心。

喃喃道：“这么好用的东西，怎么就便宜了封月那个蠢货？”

半晌，他才像是看到了更夫的脑袋和身体，嫌恶地挥挥手，神力立刻包裹住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片刻后消散，地面干干净净，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再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沾满泥土的荷包。如果更夫打开荷包，就会发现里面不是什么想象中的金珠银锭，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罢了。

不过，更夫至少有一件事猜对了——

他确实很急。急着找到封月。听说她改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月楼？

没人告诉她封是国姓，轻易不能更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