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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宋燃看著蔣青在水泥做的講臺上一手端著書,一手握著粉筆在斑駁著抹佈水印的黑板上刷刷寫字,他在講《湖心亭看雪》,悠揚的聲音傳來,蔣青沒有寫課文裡的知識點,而是完整的抄下瞭這篇課文。

蔣青開口:「現在請同學們閉上眼睛,老師希望接下來你們能夠回到明朝,和作者一起去感受那場在湖心亭的大雪。」

同學們感到有些奇怪,以前從沒有老師這樣講過,但還是乖乖閉上瞭眼睛。

「崇禎五年十二月,餘往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

宋燃很好奇:他怎麼又念瞭一遍?

但是通過語言所傳達而來的文字雪花般飄灑而落,就在南門中學五班的教室裡,一場關於文字的雪穿越百年的光陰於此刻到達。

這無端的讓人感覺到瞭一種寧靜,就好像天地闊遠,白色的鳥振翅而飛,越過海上半沒的灰色礁石,海水無聲的翻滾上岸,又悠悠退去。

宋燃的心湖因為這場羽毛般輕盈的雪而泛起絲絲漣漪,小鎮的少年在這一刻久違的覺得世界遠超於他所認識的小鎮,在目光觸及之外,在腳步與汽車可以到達的遠方之外還有更遠的彼岸,那是他可能永遠也到達不瞭的地方。

百年前的十二月,西湖下瞭一場大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透過印在紙上靜默的文字,宋燃透過它們看到瞭佇立於百年時光中的一座小亭。宋燃第一次覺得語文原來這麼有用,不似數學英語的日常應用,也不似物理化學對科學的貢獻,這門他一直

無所容心的科目,竟然在這一刻幻化出一場大雪,自崇禎的朝代吹往二十一世紀,自西湖吹往南門,最後,自一個名叫張岱的人那裡吹往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心。

現在的時間線

月考之後,學校放瞭一個小假。正考慮要在這個假期出去幹些什麼,宋燃就接到瞭侯傑的電話:「燃哥燃哥,咱周末去打球吧?」

哦對,還有個籃球隊呢,侯傑一說籃球,宋燃忽然想起來這檔子事,「可以,咱去練練吧,好像快比賽瞭。」

「呃你是說認認真真聯習嗎?」

「當然。不然呢?你要比賽的時候吃鴨蛋嗎?」

「好吧,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侯傑在電話那邊扭捏瞭起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侯傑於是道:「那你說,咱要認真練,是不是也得需要有人計分啥的?」

「那簡單,咱自己弄就行,讓他們拿個計分牌就行。」

「那加油的呢?咱得有人給加加油,鼓鼓勁吧?」

宋燃覺得他好奇怪:「你什麼時候這麼矯情瞭?」

「哎呦我不是這個意思,」侯傑無語瞭,「我是說,把女生叫來吧。」侯傑嚴肅起來:「我想讓陳陳來看。」

宋燃不知道該說他什麼瞭,扶額道:「行行行,叫,都叫來,那你好好打吧,別讓人傢看你出醜。」

「得嘞!」侯傑異常興奮,「我這就去叫其他人。」

他們在星期天練習,於露拿去的相機給他們拍瞭一張照,後來在畢業的時候一起打印瞭出來給瞭宋燃。

握著這張已經泛黃的照片,窗外七月的南門景色依舊,連那棵梧桐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天地靜默,宋燃闔上眼睛,耳畔是漫天的蟲鳴。

原來已經七年瞭。時光荏苒,人潮人海,照片上的人早已在時光洪流中走散,在畢業後,宋燃和李成林考上瞭省裡最好的高中,侯傑和王陳陳去瞭南門一中,至於其他人,他就不知道瞭。這其中也包括蔣青。

蔣青走瞭。沒有告別沒有再見,中考進考場前,蔣青在門口送他們。

那天陽光正好,蔣青穿著第一次上課的衣服,還是白t牛仔褲,墨綠色的鏡框,隻是他顯得那樣憔悴,好像風一吹人就倒瞭。他表面如常,白凈的臉上透著微笑,宋燃沒有急著進場,在學生於傢長的人潮外,他很安靜的註視著此刻的蔣青。

蔣青稍稍側身,看到瞭墻角的宋燃,他笑瞭,露出他的小虎牙,然後招瞭招手,示意他進去。微風細擾,上帝輕輕撥弄瞭一下時間線,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宋燃看見蔣青坐在那架老舊的鋼琴前,修長的手指便已彈奏出瞭命運的音符。

宋燃點點頭,他小心翼翼的揣著這份不為人知的感情,盡力不讓任何人失望。那個夏天結束後,蔣青也就此消失在瞭他的世界。

不知為何,錄取通知書在那個暑假來的很晚,幾乎是要開學瞭省裡的通知書才發下來,那天宋燃給蔣青撥瞭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嗯宋燃?」

宋燃深吸瞭口氣,「是我,蔣青,我打來是想告訴你,我考上瞭。」

「我知道。」

「你知道?可是我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宋燃有些意外。

「沒有人告訴我,我隻是相信你會考上。恭喜你啊,那也是我的母校高中,去瞭也要加油哦。」

「那個,你回南寧瞭嗎?」去往山北的旅程結束後,宋燃去找過蔣青。可是他不在。他傢裡沒有任何人。宋燃一連去瞭好幾天,都是如此。

電話那頭聽不出任何情感,「對。我回南寧瞭,落瞭一年的課,我還有很多要補。」

「哦,這樣啊。」宋燃心裡空瞭一塊,他想瞭想還是鼓起勇氣問他:「那你上完大學要去哪?」

電話那邊沈默瞭一下,然後傳來聲音:「應該會繼續上學吧。可能在南寧繼續讀研吧。」

「好,那」宋燃不知道該說什麼瞭,明明想說的話有很多,可到瞭嘴邊也隻是一句:「祝你今後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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