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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碧翠丝2（第1页）

“那是我第一次抗命。”碧翠丝微笑着道，“我拒绝了接下来所有的任务以及调令，一直待在雾潮边，等到那一年的雾潮退去，我一个人也要去救七十四号。”

“在已经残破不堪的庄园之中，我找到了还剩下一口气被劫掠者们抛弃在那的七十四号，她如同牲口一般躺在庄园的马厩之中，衣不蔽体，怀着孕，不知道被那些蛮族玩弄了多少次，她当时见到我不停的只和我说一句话那就是‘求求你，杀了我吧’。”

大厅之中陷入了沉默，格蕾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口唇干，嗓子嘶哑，她想问问究竟是谁做出的抛弃掉贝琳达的决定，想问问贝琳达的结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说完了，这就是我想说的故事，那些噩梦般的阴影在我的脑中留存了很多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人说出来了。”碧翠丝的语气轻松，仿佛卸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甚至不像是刚刚才说了一个那么沉重的事情。

“我······咳咳，”格蕾拼劲全身的力气，才总算勉强吐出了几个字，“我对此感到抱歉。”

“哈哈哈，”碧翠丝开心的笑了起来，“感到抱歉？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吗，格蕾，你我就是下一个她，下一个七十四号，你不要感到抱歉，你要明白，你我就是阿历克那些家伙手中的一枚筹码，当我们不再有资格作为棋子后，便会被无情地抛弃。”

“这就是你想说的，为什么我们几乎没有见过过四十岁的同僚的原因吗？”格蕾默然道。

“是的，贤者会的未来没有我们的位置，但我终究会老去，我只是想要一个到那时候我能够回去的家，一个归宿。”碧翠丝含着笑意说道。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这就是魅影剧团许诺给你的东西吗？这就是你背叛贤者信仰的原因吗？”格蕾低沉着声音问道。

“不，不是，”意外的是，碧翠丝否决了格蕾的猜想，“魅影剧团什么都没有许诺给我，我对他们的理念，对他们的信仰也都不感兴趣，我只是累了，我想退出了，我想要平静的生活，我为贤者会效忠这么多年，便付清了贤者会对我的养育之恩，如今我想要为我自己而活。”

“我觉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大可可以试试和上面的人说，或者是直接离开，而不是站在我们对立面。”格蕾说道。

“哈哈哈，格蕾，你真是太天真了，贤者会不会放任一个知晓他们如此多秘密的人离开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便会派出他们最得意的鹰犬，那便是你格蕾，来追猎我，等到时候在追猎叛逃者的任务中我们俩再碰面，你甚至不会听我讲完刚刚的那个故事，就会将我杀死不是吗？”

格蕾点了点头，她知道碧翠丝说得没错。

“其实即使是今天，我也不是来和你战斗的，魅影剧团从未允诺过给予我什么力量，在单打独斗中我也不可能战胜你，”仿佛是早已认清双方实力的碧翠丝摇了摇头。

“格蕾，我只是想问问你，难道你听完了刚刚的那些话，你就没有想过一些你自己的归宿吗？”碧翠丝继续道，“我是来与你联手的，格蕾，你是席，而我是次席，我们两个一起走，贤者会没办法拿我们怎样。”

“归宿，我怎么可能没想过，我只是觉得这个词太过于奢侈了。”格蕾面露微笑，说道，“我是一个萨法维人，我与王国中的其他所有人看上去长得都不一样，在我生下来前的几百年，我的家乡便被残渍种所吞没，我便没了所谓的归宿，这个词离我太过于遥远，亦是如此的奢侈。”

碧翠丝一愣，立刻道：“那你现在开始寻找你的新归宿也绝不晚啊。”

“不，我的归宿已经找到了，就是收养了我的教会，训练了我的贤者会，教导了我的正教廷，贤者之教诲告诉我们，要为众生指引道路，为众人开辟存于地上的天国，以生命履行这条道路，就是我们的归宿。”

“为什么？你难道真的相信这些骗人的谎言吗？哪怕贤者之荣光所照耀的王国亦充斥着贪婪与腐败，哪怕是地上天国最中心的圣座也随处可见肮脏与罪恶，你不觉得只有你被这些花言巧语所蒙骗了吗？就算有一天，完美的国度真的在地上落成，你也早就化作骸骨了，他们只是用这些漂亮话让你去送死罢了。”碧翠丝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罪恶与丑陋，”格蕾说道，“但我也知道，在你和我大谈归宿与平静的生活的时候，广袤的边境线上有数以万计的平民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残渍种而在担心受怕，在遥远的北境有无数人别无选择地被冻死与饿死，他们又有什么归宿可以选择？”

“哼，”碧翠丝冷哼道，“他们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我有选择的机会，那我自然要选择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我的力量有限，管不了那么多。”

“哪怕你知道你所谓的平静生活是生活在血与泪支撑的虚伪的表层吗？”格蕾质问道。

“是的，那些问题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为什么要对此负责？”碧翠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格蕾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碧翠丝说错了什么，这无关乎对错，只是她们注定走向了分岔的两条道路。

“哪怕我只是神明手中的一枚无关紧要的筹码，那我也愿意在星辰的照耀之下而为之赴死，直至那繁星的国度落成，”格蕾决然地说道，“拔出你的武器，堕落者，除了战斗，我们之间绝无第二种可能。”

“哈哈哈，果然是你会说出的话啊，”碧翠丝笑着说道，“也只有你说出这样的话才不会让我感到可笑。”

碧翠丝缓缓拔出了枪械，但却没有战斗的意思，反而将枪柄递到了格蕾的手中：“我说了，我今天不是来战斗的，让我来送你一个礼物吧，格蕾神官洞悉一切，揪出了组织中的叛逃者，并将之击毙。”

说着碧翠丝将自己的额头顶在了枪口上，张开了双臂，而格蕾接过了碧翠丝的枪，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却迟迟未能按下。

“怎么了？格蕾神官，你不会下不了手吧，喔~我都没想到我们俩交情有那么深，七年前在训练营里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就这么几天你舍不得我啦？”

“为什么？”格蕾问道。

“与其让我逃亡，被你追捕，然后担惊受怕个几年死掉，你不如放过我，让我现在死个痛快，我还能送你个功劳，这把枪也留给你，我要让你每次用这把枪指着别人的时候都能够想起我，这我也算是被人记住了，总好过于其他我们的同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碧翠丝带着满脸得意的笑容说道，好像面对死亡没有任何的恐惧。

“砰！”随着格蕾扣动扳机，碧翠丝最后的笑容也定格在了她的脑中，如同一幅悬挂着的褪了色的遗像。

碧翠丝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无力地倒下，猩红的花朵绽放在古堡的地面之上。

忽然，古堡的大厅中回响起无数空洞的笑声与机械的掌声，似乎是观众们为了这一终幕而献上的赞礼。

格蕾环顾四周，只见面带着各色面具的魅影剧团观众身形缓缓淡去，直至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格蕾站立在碧翠丝的尸体旁，俯视着流淌着的鲜血，久久未语，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碧翠丝与她说过的话“虽然我的魔法成绩不如你，但对这个藏匿术式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是你，也绝无可能破解”。

格蕾忽然意识到眼前碧翠丝的尸体只不过是魅影剧团的某种障眼法，而真正的碧翠丝已经用着她无法破解的伪装术远去，过自己的生活去了，她忽然有了这样的希望。

不论有没有那样的可能性，格蕾只知道眼前的异端已被她抹除，她不会再追查下去。

从今往后，那年从训练营走出的三百七十七人，唯剩下席格蕾一人。

许久之后，格蕾转身离开了，她留给碧翠丝最后的话语回荡在古堡之中。

“对不起，我的朋友，可我是侍奉着贤者们，虔诚而强大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