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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是如何也睡不着了,纱布缠着的双腿闷得发热,且在生骨中,内里是不是痒得难耐,又不能伸手去挠,一里一外扰得她有些烦躁,便坐了起来。
阿成耳朵极灵,推了门进来,手里还有一只火折子,衬得他脸庞橙红,“小娘子可是哪儿不舒服?”
白沂柠住在他家的这些日子,他都睡在外面的一个草棚子里,白沂柠过意不去,几次三番想和他交换,他都不肯。
而隔壁小李家的那位嫂子也是个心善的,只要家里不忙,都会过来陪自己说说话,虽然大多时间都是听她抱怨家中农活繁重,汉子爱喝酒,又挣不了多少钱,但他们夫妻感情还算不错。
白沂柠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不用担心,让他去睡觉。
“可是有蚊子?”他拿着在门口随意捡的一张木板,走了进来,径自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举着木板为白沂柠扇风赶虫。
此地民风彪悍纯朴,对男女之防远没有外头那么严格,阿成从小在此地长大,早年又失了双亲,他并未意识到现在的举动十分无礼,在他眼中,只是想为喜欢的女子做一些事情罢了。
“明天俺去镇上看看还有没有艾草卖,给你买来熏一熏,蚊子可能就少些了。”他一边扇着一边左右四顾,听到耳边的嗡嗡声,立马放了手里的东西,敏捷一拍,喃喃道,“往常也没有这么多蚊子啊,俺皮糙肉厚就罢了,可不能把小娘子咬坏了。”
白沂柠不大自在地往床内挪了几寸,如此深夜,二人共呆一屋,实在不大妥当,便轻碰了下阿成手臂上的麻布袖子,阿成低下头,白沂柠冲他做了个打哈欠和睡觉的动作。
阿成猜测她许是困了,连声道,“小娘子快睡快睡,时辰不早了,俺在这处守着你。”
他见白沂柠摇头表示拒绝,还以为是的担心他睡不好,傻呵呵地摆摆手,“前些日子小娘子还没醒,俺也是这么睡的,无碍。”
阿成果然席地而坐,高壮的身子倚在桌腿边,左手挥着木板默默替白沂柠赶蚊子,不一会儿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鼾声震天,就这么睡了过去。
此情此景,白沂柠哭笑不得,勉强撑起身子,悄悄下了床,阿成看上去确实是困了,这次并没有将他惊醒。白沂柠勉强扶着墙面走到外头。她的腿还未好全,每走一步,脚踝和膝盖处宛如细针入骨。
屋子外头有一个炉灶,旁边有个略高的小台阶,白沂柠就坐在小台阶上,倚着红泥砌的墙面细细喘气。以前她不知道便罢了,现如今她神志清醒,若依旧同阿成兄在一屋实在是不大妥当。
夜空沉静明澈,闪烁不定的星星杳渺好似被顽皮的稚子撒上去一般,稀疏错落。
凹凸不平的墙面隔着衣衫硌得白沂柠有些不适,干脆坐直了身子,双手环抱抚了抚手臂,陡然离了衾被,迎着夜风还有些凉爽。她眼角瞥见别在腰间纽扣上的荷包,心口发涩。
荷包里有一张四角磨得起毛的宣纸,缓缓展开,借着月色依稀可见有力的“沂柠”二字。
正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这几月来哥儿可是胖了瘦了,是不是担心着急,有没有忘了自己?
祖母年岁大了,可有好好吃饭?
白芍是不是还是日日唠叨?
还有那位将军府里的夫人,听闻自己失踪的消息是否会落一回泪。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年有了倾慕之情。
记得初见时的第一眼,才不过九岁小少年,一身杀伐戾气,眸光遥远如穿过青山薄雾。
不可否认,他长得极为好看,唇红齿白,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精致几分。
她原是怕他的,怕他冰冷的指尖,带着身上阴冷的气息游移在她的皮肤上。犹如潮湿角落里的一条蛇,蛮横地缠绕在她的生命里。
但是慢慢地,她觉得他又是极尽温柔地满足自己所有的要求。
旁人不知道,他们在自己房中时,哥儿为她布菜端水也是有的,为此白芍还在背后偷偷责怪调侃,“姐儿仗着哥儿宠爱,愈发不知分寸,外人看了,还以为姐儿是那宫中的公主呢。”
她当时好似是如此回的,“是哥儿自己愿意的,怨不得我。”语气还颇为得意洋洋。
还有一次是跟着祖母去寺中祈福,难得出去外面,求了祖母允她在外头多逛一逛,祖母只嘱咐了一句“早些回去”,便默许了。
那天山路湿滑,恰巧一只黄灿灿的花蝴蝶停在她眼前的丛林边,她不自觉伸手去采,哪知脚下一崴,蝴蝶没抓着不说,好好的脚踝竟肿得如馒头一般。
下山时她趴在哥儿的背上,鼻尖皆是他身上的沉木香。
少年的下颌角利落分明,薄唇不悦地紧抿成一条线,“若你照顾不好自己,下次就不要出来了。”
白沂柠摩挲着手里的那张宣纸不自觉轻笑,后来哥儿还是会带着她出府,只不过将她看得更紧了,照顾得更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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