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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一身衣服,想去宁家。家里他的车还在,他将自己挪到车上,系好安全带,开着那辆保时捷去往了宁家大宅。
冬天是很冷的,山上更冷。他裹紧了大衣,昏沉沉地,只凭着一股毅力往山上开。到达宁家宅院的时候,雪下起来。他小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遛过来,欣赏过这山上的四时美景。在这边的邮亭雨中,他爱上了一个人。他哥哥的“爱人”。他在男人的保护罩下,被他载回家里……
他的车进入宁家大院的时候,佣人们都惊住了。
宁家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园里的草木都掉落了,光秃秃的。池塘的水冰封,飘了很多枯叶,也没有人打理。金毛窝在狗屋里没有出来欢迎他。每个人都一副震惊又心事重重的表情看着他路过。
他还没进入房子,便觉得静得出奇。而靠近房子后,又觉得里面有很多的人,吵吵嚷嚷的,或者小声地说着话。从别墅出来的佣人慌慌张张地撞到他,他去扶那佣人,结果对方看到他像看到鬼一样,吓得退出好远。
而这时候大厅里乌泱乌泱的人,都看到了宁素。
如同一根针掉落在地板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那种陌生的、奇怪的、愤怒的、悲伤的眼神都聚焦在了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目光,各种愤怒鄙夷的表情。如同他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里的那天。
而里面还有很多人,有抽泣的声音,隐隐哽咽的喘息,有呼救,喊着护士的声音、仪器的响声……好像都挤在了最里面的卧室里。
他穿过那些人的目光,来到那人群的中间,来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
在一张棕色的床前,挤着他的叔叔、姑姑、父亲和一众叔伯亲戚们。
他们看到他进来,看到他踏入这个房间的第一步。不知道谁暗地里哭了一声,他的姑姑骤然爆起,迎面就给了他一耳光:“你这个害人的凶手,你给我滚!”
清脆的耳光打得他头发懵,有人拦住了姑姑,而脸上的痛,都根本不及看到床上枯瘦青紫的爷爷戴着氧气罩,浑身插满了管子,一口一口喘得那样艰难的痛。
他脑子是懵的,一片空白。
有人说:“你都已经得逞了,还来这个家做什么?”
也有人说:“跟着陆凌风滚出这个家,宁家再也没有你这么个人。”
他想往爷爷身边走去,可是那么多人啊,他根本就跨不过去。有人拦住了他,有人按着他的肩膀,他想去握一握那苍老的手,被宁理突然的一声冷哼震在了那里。
“你没资格碰爷爷!”
“要不是你,里应外合伙同陆凌风抢走爷爷的股份,害得上面被查问罪家里,爷爷怎么会气到病倒!你这个家贼,会咬人的狗。我早就说过你会报复,你会报复所有人。可是爷爷养了你这么多年,给你吃穿用度,并没有对不起你。你是怎么敢把这最狠的一刀往他心里砍的?你还有良心吗!”
惊雷劈在雪后的天空。
宁素呆呆地望着病床上的老人。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把股份交给了……
戴着氧气罩的老人听到动静,睁开了那浑浊的眼睛,一口一口地粗喘着望向了这边。
宁素拼命地推开拦着他地所有人,竭力地往老人的身边奔去。他一把抓住了老人的手,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他:“爷爷!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是……你……”
浑浊的眼睛、青紫的脸庞、苍白秃掉的头发只剩几缕地搭在老人的额边。老人浑浊、惊怒、凄哀地望着他,每一口气都那样用力地喘着,带得整个上半身都在剧颤。老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不相信地瞪着他。
然后,猛地喷出一口血在氧气罩里,睁着那圆圆的眼睛在他手中咽气了。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不知缘由,猝然在他怀中长逝。
而最后的“是你”,将他钉死在了凶手的罪恶柱上。
◇伤痛
宁素闭上眼睛,都是老人震人心魄最后瞪视着他的眼神。雪飞满天,他生命里最大的那个依靠崩塌了。
记得十岁左右,他被爷爷选中,来到那个红丝绒窗帘的书房。老人在书房工作,他就在书房看书。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而老人是默许他出入的。
宁理不敢进来的地方,他可以进。为了躲宁理的狗,他常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他在那个红丝绒的房间里看完了很多很多的书。看爷爷怎么运转公司,制衡下属。
后来,爷爷带他出去,让他看,让他学。刻意地培养他,教了他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他从小就跟在这个强悍的老人身边,秘密地为老人做着一些事情。他知道,爷爷是要将他训练成为宁臻的影子。
但他安身立命的本事是他教的,人生的启蒙都来自于他。老人亦师亦父,曾带他去过家里的那个国营厂子,已经废弃很久了,从米店,后来做机械、物流,老人都是一人扛起。这些年他在商海中沉浮,最危险的时候远走海外,逃避上面的清洗追查。但还是凭着本事回来,建造了一个时代的王国。而那天,这个强悍的老人独自一个人在废弃的工厂里喝酒,面前只有一盘花生米。他似乎预感到大厦倾颓,时代将不再眷顾这个老人、这个家族。后继无人,满目疮痍。他要宁素来看,要他嫁给陆凌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点传承,这份信念,与时代违背的这点执着。
他曾把他的信念交予宁素的手中,而宁素把它弄丢了。
大雪漫天,宁素被宁家的人赶了出来。他想一直陪着老人,那群人却不停地哭,斥责他就是杀人凶手。说爷爷养了他那么多年,却养了个白眼儿狼,生生把最疼他的老人气死了。他们将他赶出来,将他从家里除名,连参与丧事都不被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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