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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2页）

“后山坡，不待给它们填料了放的后山坡吃点儿。”

羊儿向西山走，我和姥爷跟在羊后头，一团团毛儿卷卷的雪白圆屁股扭扭晃晃，大圆尾巴下扑扑地往下滚棕色的小球，一些小球刚落下就被乱蹄踏扁。它们头上那对耳朵哒哒地随着羊儿一路颠簸。

我是放羊人，自在牧者。

杨树林里干秃秃的树枝尖枪一样直刺青天，冷灰的木色让寂寥秋林更添寒意。脚下厚厚的枯叶被踏的沙沙作响，这些落叶踩上去软软的，被踩碎后细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秋林里却清晰又尖厉。

羊儿站起来两只前蹄趴在树干上去够枝上的枯叶，它们柔软的嘴唇快地左右挪动，咀嚼的欢快又认真。

远处，平川上传来一声长调，循声望去只有败叶秃枝。寒林深深，不见人踪。

姥姥将一盒火柴伸到我眼前：“你又玩儿洋火了吧？”

看着盒里剩了没几根的火柴我反问：“你咋知道？”

“看得一盒洋火都没了嘛我还要咋知道呢！”

我指着剩下的火柴：“这不还有嘛。”

“你还要都霍霍完呢？好好害啊你就，啥也玩儿，洋火也是玩儿的！”

“可万一是姥爷玩儿呢？”

“你姥爷那么大个人还玩洋火呢？”

“他点烟用，他老抽烟。”

“点烟能用了一盒？”

我试图继续狡辩：“他抽得多。也可能火柴不好用都划不着。”

姥姥拿胳膊肘推开我：“去去去，起边儿财去！生不着火饿你个兔蛋子！一天尽给我在这儿捣乱！”

我往后退了两步但没离开，看姥姥拿起灶台旁的烧火棍我抿起嘴笑。

从上到下看过烧火棍姥姥惊呼一声：“嗳呀嗨！烧火棍子咋这么短了！”

姥姥转身扬起烧火棍喊：“小兔崽子你真就欠挨捶，挨打不挑好日子！”

我笑着跑开又回头冲她做个鬼脸儿。

房前的林子里我弯腰捡起一根短树枝，那根树枝像望乡的老人在孤独伫立。

我抬起头看那些高高的树，想着如果我个子高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随意攀折想要哪根要哪根，可转念一想，这些树枝如若不是由风雪折断而是被我折断那还有什么意思？

手里握了一把小树枝回院里，姥爷正举着杆子挂棉窗帘。

“姥爷，挂它干嘛呀？”

年年天气一冷姥爷就会在窗外挂起厚棉帘，随着棉帘挂起屋里会一寸寸黑下去，直至完全没入黑暗。

“挂上不冻窗户，要不窗户都冻坏了。”

“窗户也怕冻吗？”

姥爷笑：“可不，窗户也跟人似的怕冻。”

姥爷要挂最后一角时我赶紧跑回屋里，想要感受当窗户被完全遮挡后房间里那一瞬间的黑暗。

黑暗里，我闭着眼还能看见外面淡淡夜色下草随风动。一切都那么寂静，但寂静里生命也有声音。

“黑不隆咚的咋不开灯？这孩子！”

姥姥进来要按灯，我连忙制止，大喊：“别开灯！”

姥姥把手停在半空：“不开灯咋呀？”

“你闭上眼看看在黑暗里能看见什么？”

姥姥原本还有些迟疑听到这话啪地把灯打开：“睁的眼还看不见呢闭上眼能看见啥？尽出点子洋相！”

家里宰了猪，村中一伙女人来帮忙灌猪血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