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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初日渐颓靡的王沢,并非病入膏肓,而是被这个非人是魔的怪物附身,一点点汲取了魂魄,才一命呜呼。
而后来的王瑜,也成了他的腹中之物,如今两个魂魄都被吞噬殆尽,这个本该龟缩在阴冷黑暗的魔界之物,竟然偷天换日,真的夺来了这凡人的百年。
只是伏渊不解,“都活了快上万年,做什么非得做个朝生暮死的凡人?”
墨璃的一双琉璃眼,看着画地怨的眼里居然含了一丝跨越万年的柔情,薄唇轻轻提着,轻声道:“许是中了更重的情毒,宁肯朝生暮死罢。”
伏渊一阵恶寒,当然明白这狗东西又在说什么鬼话,真是骗人的说辞无孔不入,随即并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王沢。
王沢自发出那声凄厉的惨叫后,居然又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中,他颤颤巍巍的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将双眼定在了摆在祭坛中间的枯竹上,哑着嗓子又急切的喊道:
“来人!来人……给我去找和尚道士,谁都可以……给我救活他……”
被伏渊停滞的识海中自然无人能够应答,王沢又凄然四顾一圈,显然看不到时刻观察着他的三人,只得颤颤巍巍的走到祭坛边,将伏渊打落的香火又一个个拾起,小心翼翼的插好,口中念念有词:
“莫急……小竹儿莫急……我这就救你回来……”
幸疏临诧异:“这画地怨竟是为了救这个竹子?难不成附身在王沢
身上短短几年,居然生了情不成?”
“恐怕没那么简单,这竹子的根,应当并非凡间所有。”墨璃道。
果然,只见王沢一边用手小心翼翼擦去祭台上灰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这事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你,这人间究竟有什么好?我们两个在明水之畔活得逍遥自在,你非要到这里走一遭,为了个不值钱的凡人魂飞魄散,值得吗?”
那簇枯竹自然无法回答他,王沢只能继续一个人默默的擦着祭台,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
“这烟……为何不动了?”
茫然了一瞬,王沢倏然发怒,利爪刮过祭台,发出刺耳的声音,厉声朝着大殿外喊道:“来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那些冻结在识海中的宫娥太监自然无人能应答,王沢跌跌撞撞的推开殿门,只见众人凝结,脸飞鸟都停滞在了空中,这才发觉不对,仓皇的回身,就见被自己附身的王瑜脸色灰白的站在一旁。
王沢这才低头,看见了自己漆黑如爪的手掌。他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自己皲裂的皮肤,错愕到:“吾已附身多年,怎会突然脱壳?”
语毕,他又跌跌撞撞的扑向王瑜,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格挡,始终无法靠近。
正欲发怒,就听见一阵悦耳如清泉的声音在耳边流过,亦如千万年前,那个踏在族人尸山血海之上的男人。
“脏东西,这小竹子是何人?”
王沢大惊,连退
数步,乌黑的嘴唇颤抖着,始终不敢喊出那个让他为之颤栗千万年的名字——
“真……真龙始祖?”
伏渊满意的点点头,“你是如何从我手中逃脱的?当年吾撒下真龙之气普光万里,污秽之物涤荡一空,百鬼退散,你能活着,倒是让吾刮目相看。”
王沢双腿颤栗,好几次都没忍住险些跪了下去,最后才结结巴巴到:“我躲在一簇竹下,竹妖吸了数万年魔气,有了灵识,救……救了我。”
“这倒是出人意料,我原以为这小竹子是汲取了王家翰墨的灵气,原是早就有了机缘,又怎会跑到凡间来?”
王沢苦笑一声,“那日真龙屠尽荒隐,百魔退散,尸横遍野,妻离子散。竹子本有根,可惜为了救我被真龙之火烧得命悬一线,我捧着他跨过百里瀚沙,一路跟着流民,终于到了明水之畔……”
能抵达明水之畔的魔族已经寥寥无几,有的甚至趴在了水边,连一口能够续命的水都没捞起来,就彻底灰飞烟灭。
这些魔族流民各个生的丑陋,却依旧有父有母,有儿有女。他们不知道大方无隅天道,不知道生死苦海业果,不知道正义凛然的大义,只知道自己活了千万年的故土一朝化为焦土,他们成了上神眼中不应该存活在肮脏逼仄之物。
画地怨作为魔尊最听话的狗,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真龙脚踏万里赤云,风驰天车降下无尽真火,将整个
魔界堕入比阿鼻地狱更可怖的火海之中,这些带着龙气的烈焰,承袭始祖无上功德之法,扑向那些丑陋的画地怨……
而作为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小画地怨,若不是躲在一簇绿竹下,早也融入了这片焦土。
“我们在明水之畔苟延残喘,依靠着这神水捡回了一条命。”王沢漆黑无瞳的眼里翻涌着无奈,他嘴巴一裂,似哭又似笑,“竹子终于长了新芽,我把他种在河边,每天怕被不长眼的人踩踏,寸步不敢离,饿了吃露水,渴了喝明水。始祖定然知道这明水从何而来……”
“东起之明,这是从神界而来的水,魔族喝了虽可续命,却也耗损元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魔气在日渐消散,直到有一天,从天边而来一个道士。他带着只小凤凰,身边跟着只豹子。小凤凰好奇荒隐之地也能长出竹子,伸手就要拔掉。”
“好在道士还像个人,他见我身上魔气已经快要耗尽,便对竹子说:‘可去凡间,找个翰墨深厚的地方。’”
王沢苦笑一声,“竹子生来蠢的可以,不过一个路过的道士,就能骗得他不惜跋山涉水都要到人间去……”
伏渊听到王沢说他给魔界降下火海时已经有些老脸发烫,听到最后实在没了耐心,“如此,你也就放弃了魔界万年寿命,宁愿跟着根竹子,跑到人间甘愿只活个五六十年?”
“我这命也是他救的……陪他走这一遭又
何妨?”
“哈,”伏渊直接笑出了声,活得忘了年月的祖龙最是不能理解这些调调,干脆扭头又去问幸疏临,“你又是什么毛病?为了个已经换了芯子的老师,宁愿化作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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