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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小金台上大败于云鹤派的若水,岑苔心有不甘,马帮事务也无心去管,一连几日夜宿在烟花柳巷,白天饮酒看戏,晚上观艳赏舞,马帮属下来请了几轮都请不回她,大有乐不思蜀之意。
这日她正闭目听着曲子,坐在身旁的美人剥了颗荔枝递到她面前叫喂她,岑苔也不拘泥,张口吃了,低头要吐核时,那美人却笑吟吟伸过手来,让她吐在她的掌心就好。
“你是?”岑苔打量着这个别有用心之人。
“妾身柳扶风。”
岑苔盯着她沉思一会儿,知道自己不曾召过这人服侍,眼下她不请自来,怕是另有所图。一曲唱罢,歌姬笑着揽上岑苔脖子,看向柳扶风,为岑苔引荐道:“柳姐姐曾经可是烟雨楼红极一时的头牌,当时可是有无数世家子弟为见她一面不惜豪掷千金呢。”
“柳扶风,弱柳扶风。”岑苔重新审视起面前女人,但见她布衣裹身,发不纹饰,整个人素得跟白菘似的,在张灯结彩人人华衫的青楼里穿得如此质朴,想来日子过得不怎么顺遂,“这名字倒配你。”
“寻我何事?”岑苔开门见山地问她。
柳扶风也不再旁敲侧击,朝她跪了一拜,求她为自己赎身。
岑苔笑了,冷漠地问道:“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替你赎身?”
“妾身听闻少帮主为人乐善好施,是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妾身不久便要被强卖进赵府,少帮主在小金台上将赵黄耀打得落花流水一事人尽皆知,他再见你时定会惧怕,纵观此地,也只有少帮主才能救妾身于水火了,妾身求求……”
听她提起小金台,岑苔就想到自己败给若水之事,气不打一处来,她弯腰捏住女人下巴,面色冷淡道:“我再乐善好施,也不等于你就能以此来胁迫我助你,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最讨厌别人逼我做事,抱歉了,我不能帮你。”
被推开,女人跌坐在地,倒也没哭没闹,早就料到有这一遭似的,站起来温婉一笑,行礼离开。“是妾身逾矩了。”
女人走后,见岑苔始终阴着个脸,几个歌姬察言观色,以为她不喜柳扶风,遂都说起了她的坏话,巴不得赶紧跟她撇清关系。
“她怎么这样?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不请自来,还说走就走。”
“少帮主你是不知道,她年青时当花魁那会儿就惯会装清高,死守着卖艺不卖身的规矩一直拖到如今。”
“要么说天道好轮回,瞧她如今怎样?一把年纪了卖又不肯卖,嫁也嫁不到好人家去,成日在楼里混吃混喝,我早瞧她碍眼了,嬷嬷好不容易给她寻了个当地的富户,她倒好,还不领情,寻死觅活不肯嫁,真真白眼儿狼。”
“一把年纪?她多大?我瞧着她挺年青的。”岑苔问道。
歌姬答:“二十六七了,还不大?”
岑苔嗤笑:“若是男子,二十六七还是羸弱之年,怎得换作女子,就是年纪大了?”
歌姬不知如何辩驳,只能拿老一套说辞来搪塞:“男的是男的,女子是女子,怎能相提并论?”
“你在说自己不是人,还是在说男的不是人?”
“没,没有,妾不是这个意思。”见岑苔脸色不对,几个歌姬战战兢兢。
“既然都是人,那为何要偏袒一方而压榨另一方?男子二十才算成年,反观女子,十四五岁便要嫁人生子,她们都还是孩子,却迫不及待要她们去生孩子,不让她们读书,不教她们明理,嗬嗬,原来是打得这种吃干抹净的主意啊,可怜你们长到如此年岁,却仍不明白谁才是造就你们苦难的罪魁祸首,放着始作俑者不骂,反而辱骂一个同受煎熬的姊妹,何苦来?”岑苔唰地起身,比起小金台落败,这些歌姬的惧强凌弱之态更令她深恶痛绝,若事先知道她们是这等自戕自害的人,她决计不会要来牌子。
走至廊外,四处找寻柳扶风的踪影,奈何楼中人头攒动,她一时眼花缭乱,遍寻不到人。
马帮的属下这时又跑了上来,较先前时候变得火急火燎,他停在岑苔身旁,一边擦汗一边传话:“少帮主,大事不好了!盐帮带人占了我们的码头,手里还拿着官家的允诺书,说什么朝廷把那块码头雇给他们了!”
“什么?”码头是马帮在当地站稳脚跟的基石,光是包揽漕运一项,一年就能净赚叁千万两,加上七七八八的外船停靠贩货费用,怎么也得五千万两了,码头没了,就等于这五千万两要拱手让给一直跟她们不对付的盐帮,岑苔怎能答应?她听完飞身下楼,没几步就跃至马背,“驾”一声驱马疾驰回府。
下马落地,抬头看着这座几年未进的依旧挂着裘府牌匾的宅子,岑苔犹豫再叁,还是踏了进去。一路走来,颇为感触。昔日裘远兆在时,裘府门庭若市,来攀关系者数不胜数,自裘远兆死后,裘府没了主心骨,那些见风使舵的客人都觉得靠黑夫人一介妇人是撑不起整个马帮的,遂都投向了如日中天的盐帮赵府门下,走的走散的散,裘府渐渐变得门可罗雀。
今日却不同,平素冷清的裘府,今日竟格外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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