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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不敢（第1页）

就算周允瑞學習過基本相當是「君王接班人必修的基礎教育」的兵法、博弈策略之類的，他也不會覺得學這些是為了保障和平；——反而，吸收得越多，就越膨脹了他「唯我獨尊」的理所當然。

至於對戰爭可能會給百姓帶來的最直接的影響，以及戰後重建所可能會面臨的種種困難，以及這一切所需償付的代價等等，——周允瑞是不會有任何更加具象的想像的。——也，沒有必要去想像。

反正，不管他怎麼看，他都不覺得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需要忍飢挨餓、顛沛流離的地步。

更別說，像這樣的經歷，他也確實從未經歷過，也從未親眼見過，——那又如何能夠想像得出？

比起這樣的想像來，反而是考慮如何自保，如何為了更好的自保而必須要奪回政權，如何更好地坐穩皇位，剷除身邊的奸邪、所有的威脅——才是更符合周允瑞眼下的切身利益的。

在此之前，周允瑞只一心想著該如何自保，之後又該如何奪得皇權——哪怕只是為了成年後的真正自保，他也必須如此。

其他的，他根本就不關心，也自認無需知道一切「與他無關的」。

他更加不會知道，也從來不會在意，其實一直以來並非毫無跡象、只是一直被他忽略的一個事實：

讓他得以每次類似「賭博」一般的靜止地去看待每次的事件對他的影響得失，——那都是因為在他的背後，其實還有一支「隱形的勢力」始終在暗處保護著他，替他料理了那些並非靜止、反而還會不斷演變、甚至更加惡化的種種後果……

只不過，周允瑞對這些全然不知（主要是他不認為既然對方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又為何會只為保護他？換作是他，他就絕不會將資源浪費在一個傀儡身上！）——還一直毫無自覺地享受著人家提供給他的那些「理所當然的便利」——就這樣的一直活到了現在——這才養成了會讓他覺著「靜止」才是理所當然，如果有不合他意的、他不能掌控的，就都是別人的錯的，他不認為這樣想有什麼錯的的執念。

而這樣的「別人」，便是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先就會包括杜萱、杜宇默、蘇立文等與他的利益有直接衝突的人……

在周允瑞看來，他既然是雁皇，那麼他好了，天下自然就會好。

所以，他想要為了讓自己好而去做的一切，就都能理所當然地被他冠以「是為了天下」的名頭來坦然接受了——自己這樣早已分辨不清究竟是私心還是為了天下的「雄心壯志」——這樣的欲望的日益膨脹。

若是今日，柯清雲沒有提到那些關於他們柯族會因為戰爭而需要面臨的風險和在她看來是最基本不過的那些常識考量，——周允瑞對「戰爭」，就還會停留在只是計較——誰輸誰贏，還有贏了能拿到多少好處的層面，而完全不會去在意——毫無概念於：

一場戰爭，會讓敵我雙方的百姓們犧牲多少？

戰爭會讓同在一片土地上生存、生活的抱持不同信仰，但都是「人」——的所有的人——他們整體遭受的損失會是多少？

那戰後得到的好處，又能夠彌補了這樣的損失嗎？

戰爭？——周允瑞想像中的理解，無非就像是在賭桌上賭博那樣的盈虧顯而易見，至多是每次的正式開戰都是重的開始，不連帶上次的盈虧。——能這麼想，都已經是他眼中「不以『戰功』沾沾自喜」的冷靜的難得表現了。

至於被柯清雲特別帶入了「時間」的那些考量……

周允瑞眼中的「輸贏」，相對之下，它的「靜止」一下就立顯無遺？

而且，他瞬間還感覺到自己似乎突然被柯清雲很短暫地拉到了他過去所熟悉的一切——那之外的更廣闊、又完全陌生的世界，讓他窺見了一眼那「外面的世界」的……

完全未知，以及這樣的陌生未知所帶給他的他都不知該如何理解的……談不上「恐懼」，但絕對比他曾經體驗過的恐懼要更讓他不安的、感覺被人設計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無助無措……

簡直，都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之前的周允瑞，篤定的信念是——結了仇，就始終是仇；得了好處，就理所當然的永遠都該是屬於他的。諸如此類……

可是，柯清雲的說法，卻隱隱的就讓周允瑞感覺——她是在嘲諷他的見識淺薄，幼稚？

尤其，她讓他感覺，他們的勢力是有這個能力能夠掌控——要否給他「他認為該是他的的東西」？

——簡直就是在說：那東西已經不再是他的了？要不要給他，也不再是他認為該得就能得到的？

那他以為的「就該是我的」——還能成立嗎？還能那麼理所當然嗎？

不是周允瑞想到了這些而有此感覺，而是非常直接的就從柯清雲看他的那神色、對他的態度上就不難感覺得到——她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然而，即便如此，這一回，他卻詫異於自己當下的真實的身體反應：他竟然不再敢像之前那樣的對柯清雲對他的不敬感到不滿了？——他不是理智地選擇了壓抑不滿，而是真的不敢了？！

*

周允瑞對柯清雲如何看他的判斷是對的，只是他不知道這事還有後半段呢：其實，柯清雲不只是對周允瑞一個人如此，事實上，她對誰都是如此。——並不是只針對他一個人。

然而是否看得清這事完整的模樣？以及只看到自己在意的那一面又會對自己今後的判斷、選擇，產生多大的影響偏差？——就因人而已了。

當時過往的經驗讓柯清雲知道：她大可以不必刻意做什麼，等時間足夠長了，什麼人合適，什麼人該淘汰，——他們自己就會「主動」給她答案。

——對周允瑞，她也是如此。

於是，她按著自己的步調，依照她原本的打算，告訴了周允瑞她這次來主要想讓他知道的：

「雁皇不必急著答覆我你的偏向。但我希望雁皇能在做最後決定之前，先聽我說一件往事。——當然，此事一定是與雁皇你密切相關的。

「等雁皇聽完了我要說的，再來決定要否選擇相信我們也不遲。——我這樣做的動機，無非是想要秉持我族交易的一貫原則：

「比起逼迫對方合作，我們還是更在意合作夥伴先的對我們是否能有最基本的信任。——如果沒有，那寧可少一個夥伴，也不要留一個潛在的妨礙在身邊。」

蘇雲暢朝周允瑞點了點頭。周允瑞就決定先暫且相信蘇雲暢一回——因為相信他的判斷，進而才願意接受柯清雲的提議，聽她先說說看。他倒要看她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好。你說。」周允瑞答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