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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就属你特么爱吹牛,要这么说,我上次去办案还见着仙女下凡了呢,编呗!”
李检皱着眉头辩解:“真的!那姑娘当时也就二十出头吧,长得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那眉眼,那鼻子,比现在很多女明星都漂亮。可惜我当时被那个案子整懵了,等人走了很久才想起来忘了要联系方式,后来懊恼了好多天。”
周围几个男人眼神都没什么变化,显然是不相信。
李检急了,为了证明表示自己没在说谎,于是回忆了很多细节:“那天正好是我第一天工作,是五年前的六月十七号。她是在傍晚的时候来的,穿着打扮非常精致。姑娘手腕上戴了一串银色的手链,底部坠着一朵火红的玫瑰,反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
听到这里,一旁懒懒散散的贺律师忽然皱起了眉头。
玫瑰手链……在他的记忆中有过这样一条手链。
贺铭记得,大概是大三或者大四那年,纪悠之有一次说过,江泽予在外面兼职了几个月,给谢昳买了条很贵的手链。
那条手链设计得确实好看,谢昳几乎天天都戴在手上——铂金底链,坠子是一朵雕刻得相当精致的红玫瑰。舟舟还因此发过空间,酸怎么没有人给她送这么好看的礼物。
而且,五年前二十出头、打扮精致、长相漂亮、家境优渥的女孩子,也全都能对上。
贺铭心里隐隐觉得或许不是巧合,于是不动声色递了个话头:“然后呢?”
李检听到有人捧场,来了倾诉欲,眉飞色舞道:“……但她报案的内容相当古怪,她说有人绑架她,企图对她实施性侵犯,可案发时间距离报案姑娘当天,竟然长达七年,是在她念初三的时候。”
“初三欸,还是个未成年!我当时一边觉得愤怒,一边又觉得诡异,一桩七年前的性侵案,为什么要时隔这么多年才来报案?如果案情不严重,都已经超过公诉时效了。”
“当时那姑娘脸色很差,看着死气沉沉的,可神情却极为冷静。和很多歇斯底里的报案人不同,她的叙述非常平缓,说起施暴人当年对她犯罪的全部过程时,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变过,简直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贺铭心下一凛,抓住了重点问道:“也就是说十二年前,她在念初三的时候被人绑架、性侵未遂?有没有具体的时间点和案发地点?”
李检回忆了一会儿,说到:“……有,因为这是我毕业进警局接到的第一个案子,印象非常深刻。姑娘陈述中说,案发时间是在她初三毕业的暑假,地点……我想一想,对,是在北京城东那一带一个当时刚刚被推平、等待开发的废弃工厂。她说施暴人曾经约过她出去玩,她没有同意,结果在补习班门口被施暴人带人绑架到了那个废弃工厂。那人企图对她实施性侵犯,好在她冷静地等到他有所松懈后,挣脱开逃跑了。”
贺铭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一只手摩梭着棉质桌布,低声问道:“你可知道施暴者……是谁?”
李检这次犹豫了许久才出声:“绑架、性侵未成年人是重罪,一般追诉时效超过十年。我准备给她立案,但她却不说自己的名字,只说了施暴者的名字。”
话至此,他滑稽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她说……施暴者,是周子骏。贺律,你们贺家和周家应该很熟悉,周子骏你知道吧?就是北京城周家周奕的独生子!之前她在说案发过程的时候特别平静,脸上的神情古井无波,可在说到施暴人姓名的时候,整个人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眼底的愤怒和恨意猛烈到隔着张桌子都令我头皮发麻。我还记得她红着一双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我,像是把全部的希望压在我的身上:‘他叫周子骏,北京城周家的周子骏,警察哥哥,您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抓住他,好不好?’”
饭桌上,几个律师和检察官们听惯了各色离奇的案件,对于一个性侵未遂的案子实在提不起兴趣,大多醉醺醺地聊起别的来、也有的睡死了过去,只有贺铭还听得专心致志。
但凡有一个听众,李检也得讲完故事:“你猜怎么着?接下来就是最古怪的事情,我仔仔细细写完笔录,告诫那姑娘,想要立案必须要有受害者的姓名。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方要开口,警察局门口忽然进来好几个人。为首那个是她的父亲,个子很高、非常气派。他面色不虞地走过来,从桌上拿走了那份笔录,然后吩咐身后的几个人硬生生拉走了那姑娘。”
“那天傍晚的情况非常混乱,警局里没有其他报案人,值班的警察也没有几个。我正想呵斥他们在警局闹事,结果警察局局长亲自过来,哈着腰跟那人打了招呼,接着便过来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偌大的警局里,姑娘当时就崩溃了,拼命挣脱着跑过来,再也没有了方才体面的模样。她眼底血红、满脸是泪地跑到我身边,一双眼睛倔强又痛苦:‘请您帮忙立案,我叫谢……’,可她话没说完,却被她父亲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我后来猜测,他们家里应该也是做生意的,大概是惧怕周家的权势吧。”
李检说着有些唏嘘,皱着眉头醉意凛然,“……我当时也是一下懵了,竟然就眼睁睁地任由她被家里人拉走。那姑娘临走前眼里的绝望和痛苦,我到现在偶尔做梦还能想起来……所以那桩案子后来也没有记录,除了我,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好在善恶终有报,就在她来报案的半年之后,周子骏被人匿名举报,现在还没从牢里出来呢,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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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长途那头,细微的电流声作响,贺铭说到这里,提出了自己认为这件事情里最诡异、最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我觉得那个报案人十有□□就是谢昳,但奇怪的是,明明案发时间是十二年前,也就是她念初三的时候,可她为什么要等到大四毕业才去报案?”
“而且根据时间节点来看,谢昳五年前的六月十七号去警局报案,被谢川拦下后,七月三号就飞去美国。由此可见,这件事情或许和她当年的离开有着直接的联系。”
“再者,谢昳离开半年后,周子骏被人匿名举报,周家这么多年都找不出背后的人。”
出于律师的谨慎,贺铭只陈列了一些有关事实,并没有具体说出自己的推测:“或许谢昳当年的离开,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我听舟舟说过,她当年真的对你很上心,应该不可能无缘无故一走了之。”
贺律师说完,听到那边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沙哑,竟然带了些难以克制的颤抖和浓厚鼻音。
他哑着嗓子对他说“谢谢”,而后挂了电话。
像他们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的人,惯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是贺铭却轻易地感同身受了——外表再坚硬的成年人,内心深处都有他难以承受、视为禁地的一方柔软,绝不容许被人伤害。
贺律师靠站在饭店的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这操蛋的俗世。十二月的北京城正在下雪,鹅毛一般轻轻落地,偶有几时又被狂风卷起三两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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