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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当年这么猛啊……结果呢,我猜并不好。”薛妮心里开始感到伤心,当年杨晓旭就这么当着赵嫣的面给她表白,她那样含蓄,看着喜欢的男孩子表白其他女生,自己还要像普通朋友一样当做什么都没生,心里一定难过得不是滋味儿吧,肯定很难堪……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要去找他。如果是她薛妮,她肯定就相忘于江湖了。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当年……”朦胧的泪水覆盖在赵嫣眼上,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浸泡在了大海里,看不清周围。记忆的碎片在慢慢拼凑,一晃眼,赵嫣仿佛又看见了两年前火车头上照明灯的样子,两道明亮的黄光,穿破黑夜,照在前路的铁轨上,她抬头看,还看得见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记忆中的雪花没有落在手上,暗风浮动,像是悬在空中的漩涡,又黑又冷,赵嫣仿佛又来到那年北国的风雪夜。
她记得,当年,在北国,她一个人在黑夜里的铁轨上走啊走,眼眶中的眼泪被风吹干了又涌了上来,四周,半人高的枯草摇曳在北风里。墨黑色的天空一望无垠,没有星星,没有生机,她,看不到路的尽头。
三年前,不对,应该是四年前了。杨晓旭在头年年末的告白随着薛妮的离开无疾而终,他在春天只身一人去了北国,走前,谁也没联系。北国的冬天很漫长,很寒冷,刚好可以冻住所有他想割舍的联系,冻住他的失意。赵嫣也在那年与薛妮断了联系,一人去了外地报社工作。那个报社正好在北方。
第一年的年终,十二月,赵嫣和林淮联系时,偶然听到他提了一嘴,说杨晓旭就是在北国,一个人。他那时还开玩笑说赵嫣坐个长途火车,跨个境,就可以去会会老同学,说他现在是孤家寡人,被薛妮伤了,说不定还没走出来。
赵嫣那时在北方一个小镇街上,她站在外面打电话,隔着贴有红窗花的玻璃往里看,同事们正在饭店里吃饭聊天,白天被清扫出来的街道又慢慢被雪覆盖上。她当时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清冷。电话没多久就挂了,说话的内容她只记得这几句,只记得当时的北方,路上行人很少,天很冷很黑,雪花从路灯旁悠悠地下,一直下,她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不记得她站了多久,只知道同事出来喊她回去,她们笑着给她身上拍雪,说她“想什么想这么出神,都快变成雪人了”。
“回到酒店,同事在收拾第二天要回去的行李。我就坐在床上,也没收拾,还是愣愣的。”赵嫣回忆着,带着过去了的心境。
“嗯。然后呢?当时你肯定心里很空。”
“对。我那时候没再联系过你们,大家都挺忙的。之前我还以为……你们虽然是异地,但还是保持着联系。”
“我当时还以为你们还有联系呢。现在想想也正常,杨晓旭当初不打招呼就走了,应该后来也没有联系了,应该是自己想要想想清楚吧。”
旁边薛妮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赵嫣感觉眼前被手机屏幕照着,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信息。
杨晓旭走了。但他在国外网络上有个摄影账号,赵嫣一直关注着,她知道,那个人是他,他的风格,他的用语,他的地理位置……全都在告诉她,这是他。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内心很空,不知道想了什么,但她晚上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大雪,她知道,杨晓旭在北国,也是这样凝望着相似的场景,同一片天空,他们淋的是同一场雪。
这就够了。她明白,他会走出来的。
也许北国的冬天,真的能给人带来相同清冷淡然的心境吧,即使他们相隔万里,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心,和她一样,被埋在了深深的白雪里,等待着复苏,等待着萌芽。
她习惯去看看他的摄影,而那一天,临近新年,窗外都在放烟花,放炮仗,他却没有更摄影,只是留了一句:“北国难提。”烟花那么灿烂,在这个肃杀的冬季点缀着每个人的心房,一炮一炮的,声音轰鸣,赵嫣看到那条留言时,整个人的心却都是沉沉的,连眼眸都变得黯淡了。
将逢佳节,所有人都在团圆,他一个人在北国,没有人陪他。她想去找他,去看看他。一片沉寂过后,赵嫣感到,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这么激动过。她的心,就好像一面鼓,“怦怦”地跳个不停。
“我连夜买了张火车票,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去翻各种证件,之前我因为工作原因在那边去过,还没过时间期限。找的很快,我同事看到都吓了一跳。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真勇敢,什么都没想,就去了。”赵嫣这么回忆道,却没有了曾经的热情。
天气寒冷,午夜的大厅等车的人很少。赵嫣坐在车里,一直看着窗户外面,是黑夜,无尽的黑夜。刚刚的激情从火车启动后开始慢慢减退,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害怕人生地不熟找不到他,又害怕找到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车里有人闲聊、睡觉,有人打牌,有人抽烟,香烟的白雾和热开水的蒸汽腾散在干冷的空气里,赵嫣紧了紧衣服,在一排座椅后,看见了好大一束红玫瑰。玫瑰开得很旺,很勇敢。
赵嫣走过去,轻轻拍她的肩,那人回过头来,原来是卖花的小姑娘。她掏了钱,买了束玫瑰花,一直攥在手里。玫瑰开得浓烈,给了她好大的勇气和安慰。她要带着这束玫瑰启程,要去见她想见的人,要把这束玫瑰亲手送到他手上,要让他知道,他并不孤单,有人还在思念着他,有人还在喜欢他。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只要他知道这份在意,就够了。至少要让他明白,他不是一个人。
他要开心,要得到安慰,要知道,她的欢喜。
赵嫣在他的话下面留言:“如果,我来看你,你会高兴吗?”他不知道她是谁,但她知道他是谁。
在这一天里,杨晓旭没有回。
等到北国杨晓旭在的地方,是第二天的晚上。她揣着玫瑰下了车,一路哆嗦,不只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期待。她沿着火车站走啊走,凭着前不久他更新的摄影中地标建筑的记忆,走了一两个小时,隔着铁轨,在对面的站台上,看见了很熟悉的背影。她愣在原地,哈出的白气融在大气里,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上天的宠儿,上天听见了她的祈祷和期盼,把他带到了她的面前。
“真的是他?”薛妮静静地听着,也很期待。
“嗯。”赵嫣又摸了摸眼角,“我那时候就在想,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上天知道我在找他,这真是太幸运了。”
“然后呢?”薛妮也在心里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嫣儿的这段经历,就像童话故事一样。但是,她忘了刚刚的话。
“然后……”赵嫣又开始回忆。
她记得,那时的她手握着玫瑰,紧张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想上前去,又不知道这样好不好,黑色的轨道上投来光亮,远处有火车的轰鸣声,赵嫣抬起头来,望了过去,现杨晓旭也转过身来,拿着个相机对着这边,但他没拍,放下了相机,看着她。
赵嫣与他对望着,浑身都洒满了明黄的光,也许是光太强,她眯着眼,因为“灯下黑”的缘故,对面看起来很黑,很暗,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她完全知道,那就是他。
“嘿——旭——王子——还没走出来呀,一个人这么待着,真的失恋了吗?”声音很大,带着玩笑,杨晓旭回头,莫森他们在他背后朝他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肩上,几个兄弟站在后面的栏杆上,也靠着他,杨晓旭放下他们的手,说得很平静:“别闹了。”随即,转了回去,却只看见火车经过,一节节车厢,挡住了对面的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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