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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沈瑞在他身后轻咳了一声提醒,才终于回过神来,他颇没底气地转头瞧了眼沈瑞,却发觉后者已经一只手扣着茶盏往肚子里顺糕饼了,眼瞧着是半点也指望不得。
萧明锦咬了咬压,强撑着道:“太傅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横竖都已经叫他听见了,与其现下怕他会不会从袖管中抽出戒尺,倒不如支撑起来,显出些储君的仪态来。
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没剩下的便尤为顺畅起来,萧明锦挑着眉道:“孤倒是不曾听闻太傅现下竟这般忙,连传信的功夫也没有。”
江寻鹤瞧着他那副活脱脱缩小版沈瑞的模样,略有些无奈道:“是臣的过错,昨日对阿瑞忧心过盛,只顾着将阿瑞看顾好,却不想竟将殿下的吩咐给忘了,还请殿下责罚。”
萧明锦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寻鹤,好像从不曾这般了解过他一般,分明是自己得到了消息忧心表哥,他不过三两句话,便将那些个功名全都拢到了自己身上去。
现下倒好似是他无理取闹,惯会折腾人一般。
垂在身前的手指缩了缩,娇生惯养的小太子头一遭知晓了什么叫做颠倒黑白、是非错序,几度张嘴又几度合上。
明明知晓表哥才不会听取江寻鹤这只装柔弱的浑狐狸,但太阳穴却一突一突地直蹦跶,正游移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后似有深意的语调:“原来竟是如此吗?”
他一转头看见沈瑞正略歪着一点头,手中还捏着那描金茶盏,却已然是迫不及待地拱了拱火。
萧明锦立刻将方才心中对沈瑞的那点信任打了个对折,他面无表情地想道:去他的不会偏听偏信,分明那心思早就已经尽数歪倒了。
彻底没有依仗的小太子反倒是没了什么可避讳的,沉着一张脸冷笑一声:“那太傅倒是说说如何忧心表兄的?”
沈瑞唇角的笑意猛地顿住,下意识将身子支起了些,捏在茶盏上的手指微微缩紧,挤压间捏出一点白。
倘若他同那漂亮鬼宿在同一张床上的事情传回宫中,只怕单是因着他那纨绔的名号,两人之间便要被打成苟且。
即便这其中未必就没有藏着什么心思,但一旦传到皇家耳中,便会将那点子旖旎尽数剥洗干净,丝丝毫毫都掰扯开,随后摊在明面上,用那些个最最糟污的心神将其分解,试图从中发觉出一些能够和权力阴谋牵扯上的玩意儿。
那点心绪仿佛熔了金似的往下沉,沈瑞将茶盏搁到桌案上,撞出一声脆响。
声响不算大,但却将二人的心思全都扯到一处来,沈瑞垂着眼淡淡道:“任凭着打杀也别脏了我这块地儿,难擦。殿下且将人提出去审问吧。”
萧明锦浑身的威严都被这话冲撞了个稀碎,难怪母后从前说表兄才是那个瞧着嬉笑嗔怒,实则最最心冷,若是论起风月来准是那个要伤人心的。
现下还没待谈及风月呢,便先将萧明锦一心的孺慕硬生生磋磨去大半。
瞧瞧,这便是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负。
萧明锦捧了捧心,身形一扭,故意扯出一副顾影自怜的娇弱模样来,好不委屈道:“表哥哪里是怕脏了地界,分明是拐着弯儿的偏心,瞧着中正,实则全是偏心眼子!”
沈瑞瞧着他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嗤笑一声道:“瞧着也并不中正,上我这来寻清白可是寻错了地儿。”
他懒散的抬了抬眼,看向庭院门口的那道身影,目光在那束紧的腰身上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起身在萧明锦发髻上又轻轻一弹道:“在宫中吃过早膳了?怎么浑身都是撒泼的劲儿。”
萧明锦见没人陪他一起唱下去,只能耸了耸肩瘪嘴道:“才没呢,孤都快要饿死了。”
说完又跟耍赖的猢狲般抱住沈瑞的,往怀里埋了一下请功似的:“孤可全是因着一心记挂着表哥,表哥可想好了要怎么奖励孤?”
沈瑞呼噜了一把他圆润的后脑勺道:“听闻陛下要明日要考殿下功课?我倒是有法子可以帮殿下渡劫。”
萧明锦猛地抬起头道:“当真!”
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身后可还有个浑狐狸做叛徒呢,于是又将声音压低了,但却根本遮掩不住眼睛中的喜色。
“表哥说得可是真的?什么好方法,快说与孤听听!”
“公子,早膳已经备下了。”
还不待沈瑞说话,春珰便垂着头站在院门前轻声提醒了一句,萧明锦先是心虚地被吓了一跳,随后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看向沈瑞。
沈瑞轻笑了一声道:“安心吃饭,吃完饭法子自然便出来了。”
萧明锦有些不信任地盯了他一会儿,毕竟上次说要将他从秦太傅手中解救出来,叫他费了好大的功夫连脸面都顾忌不得,去父皇面前好一通哭闹才换了新太傅,
结果虽说讲学颇有意趣,但那江寻鹤哪里像是个教书的,分明好似个卖货的,斤两拿捏地极为精准。
甭管是背书还是大字都掐在他的限度上,叫他反反复复地挣扎着,却又远不至当真闹出些什么声响。
但沈瑞的神情实在不似作伪,父皇考校的利刃又在后颈选择,萧明锦盯了片刻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了。
走出去了几步后,萧明锦突然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孤的太子妃一定会是汴朝最最漂亮有才情之人,孤一定不会叫你得逞的!”
沈瑞一怔,随即失笑,原来憋了着半天,心中竟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他略侧过一点头,看向身旁的江寻鹤,后者似有所感般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碰撞之际,萧明锦听到沈瑞轻笑道:“休想。”
——
因着春珰早早来厨房盯着,早上上又重新添补了许多萧明锦惯爱吃的玩意儿,原本就饿着的小太子见了桌子上的吃食,当即便要夹菜,却被春珰轻轻拦住了。
随后从身后的托盘中取出银针一一当着萧明锦的面试过毒,才算罢休。
这套流程每日在宫中不知要应用多少遍,萧明锦早就已经见惯了,但还是难得在宫外瞧见,因而略一怔,随后撇着嘴道:“这饭菜难不成还有人心狠毒?”
一边说一边挑着眼去看江寻鹤,暗示的意味简直明显得不行。
江寻鹤坐在他下首,已经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素袍,衣领处还露出白色里衣的边沿,裹着欣长的脖颈,好似比沈瑞现下手中的白瓷茶盏还要金贵易碎些。
闻言抿了抿唇,下垂着的鸦青色长睫轻轻颤动,在日光的映衬下载眼睑处投出一点阴影,院中清风拂动,将他的衣衫吹动了几分,更显得腰身清瘦,叫见者无不心神颤动。
他站起身,合手请罪道:“皆是臣的过错,若非是臣过于忧心阿瑞,便不会叫殿下伤神,还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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