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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村民（第1页）

村庄的石板大道上，脚步轻盈的女孩走在男人的前头。

午时的日光从山峦间的缝隙倾泻而下，恰好笼罩了这条宽敞的行路。山谷徐缓的微风中，拉克牵马而行，哒哒蹄声中，货车的轮彀随之嘎嘎作响，前方，名为琳娜的美丽姑娘在离他不过几步之距的地方漫步而行，她的步伐轻快灵动，如同林间的母鹿一般。沿途，不时有忙活着的村民顶着篮子或是奶盆走出房门，并笑着对这名远道而来的老熟人打着招呼。

路边，嬉笑的幼儿们打闹着从货车旁经过，在路缘下不远处的草坡上，拉克可以看到一名蓝色裙子的小女孩正蹲坐于茵茵绿草中，采拾着和她一样可爱的紫色小野花。

拉克深吸了一口弥漫着炊香气息的空气，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充满了平淡而又幸福的情感。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如同倒映在拉克眼中的，这名美好的女孩一般。

女孩浅茶色的头用一只头巾在脑后扎成马尾般的辫，浅茶色的马尾随着女孩的脚步左右拂动，时不时露出领口处女孩光滑洁白的后颈；女孩的双手提着篮子，背手于臀上，透过篮子盖布掀开的一角，拉克甚至可以看到药草叶片上涌动的一颗露珠。

在女孩有如舞步一般的步伐下，茶褐色的格子长裙裙摆跃动着，露出女孩紧致饱满的小腿曲线和玲珑的脚踝，一双深褐的皮靴子在构成路面的光滑石板上起落，留下了由新鲜田土组成的浅浅脚印。

“村子变化真大啊。”

几年前，拉克上次造访这里的时候，这座村庄的气氛还远没有如此闲适悠哉。作为为数不多选择定居的边境村庄，朴实的村民们虽然会对向他这样的外来者表露善意，但他们警觉的神经和紧张的生活习惯不会容许他们为了杂事停下脚步，更不会放任幼童像这样在路边自在的玩耍。

——来自强盗、野兽和游兵的威胁没有给予他们放松的余裕。

不过就眼下这副场景看来，倘若拉克是一名初访的游客，也许会认为这是在祖国庇护下和乐融融的普通乡村吧。

“是呀，村子现在越来越好了，大家生活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琳娜转过头，看着男人惊奇的表情，笑着说道。但见女孩笑靥如花，一对弯成月牙形状的赭红眸子让拉克联想到了秋天的枫叶和傍晚的霞云。

“感谢神明庇护。”

蓝裙幼女哒哒地跑到了拉克的腿边，抬起可爱的小脸认真地盯着拉克，而后踮起脚尖，将手中积攒许久的捧花递到了男人的手中。拉克笑盈盈地道了一声谢谢，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纸包的硬糖，塞入了幼女的小手中，而后目送着她憨态可掬的背影小跑着离去。

淡紫色的捧花，由一朵朵指尖大小的满天星组成，透过平整的花团仿佛可以看到小女孩的仔细采撷整理的可爱模样。

拉克端详着捧花的淡紫色，不禁联想到了某个悄然消失的魔女小姐。

“爱莲小姐，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

凹陷的眼窝中，墨绿色的花藤悄然探出，缠绕着人颅纵情生长。刺茎紧紧地勒在枯瘦的躯壳上，直至刺破了苍白干燥的表皮，挤出了淡红的肉，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爱莲站在人群之中的空地上，四周包围着她们的古怪村民正手持武器源源不断地向她冲锋，但他们在进入爱莲身周半径六米的范围内时便即刻成为了花藤的沃壤，指头粗细的藤蔓从他们的七窍中破体而出，紧紧缠绕在他们的身体上，勒断他们的筋肉和骨骼，让他们仅能无力地倒在魔女的脚边。

蜷缩在爱莲脚边的女孩正抱着头瑟瑟抖，而爱莲的眉宇间却仅挂着无趣的神色。

一名村民少年在花藤的捆缚下倒在了距离爱莲不远处的地上。尽管失去了双眼、手筋脚筋全被勒断，他仍孜孜不倦地向她蠕动而来，像是一只被砍去四肢的猪彘一般，试图用牙去咬她的鞋子，但很快他就被从自己身上涌出的花藤包裹吞噬，不见了踪影。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而那些将村民彻底吞噬的花藤上，则生出了一颗颗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

爱莲知道，这些只是一些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自己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效率还是太低了。爱莲抬手，从自己的鬓上拔下了一缕淡紫色的丝，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后，咬碎舌尖，将一口血连带着破碎的丝喷吐而出。

魔女的血液和唾液裹挟着紫色的碎，瞬间便构成了一剂简易而致命的魔药，并从魔女的口中被喷涂在了其脚下的沙石地上。

污染从被沾染了魔药的那块土地上开始了蔓延。目力可及的地面皆开始黑、软化、腐蚀，并伴随着恶臭毒气的气泡咕咕冒出。仅是瞬间，魔女脚下方圆百米的土地便化作了一片致命的毒沼，意图包围魔女的村民顷刻间便陷入了毒沼的反包围之中。

下一刻，数之不尽的沼泽之手从毒沼内探出，抓住了所有试图反抗的村民，将他们缓缓地拖入了沼泽的深处。酸蚀腐败的恶臭弥漫开来，片刻之后，仅剩魔女的她的伙伴仍立于沼泽之上。

爱莲挥了挥手，完成了任务的沼泽便自行干涸固结，为其主人让出了平坦无阻的道路。

突然，坠落的闷响自不远处响起，爱莲转头一看，看来是一只乌鸦被毒气毒害，口吐血沫地从一旁的树杈上落下。

看着乌鸦在地上垂死扑腾的滑稽模样，回想起某些愉快回忆的爱莲忽然间笑出了声。

平复心情之后，爱莲抓住了蜷坐在自己腿边的女孩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

“不要呆了，我们还没找到‘那个玩意儿’呢！”

村落的深处，白雾愈浓稠，形如巨兽的浓痰，令人窒息而恶心。爱莲扯着抗拒的女孩径直走入了浓雾之中，她银铃般的笑声在雾中反射回荡，无处不在。

迷雾外，刚刚干涸的毒沼上，一只被腐蚀见骨的手臂孤零零地探出地面。天空上，又有一只漆黑的乌鸦盘旋于村落上空，待得爱莲的笑声逐渐远去后，它扑扇着黑漆漆的翅膀落在了那只露出了森白骨骼的手臂上。

在后来的乌鸦下方的干裂地面上，正是上一只乌鸦被腐蚀得七零八落尸体，其皱缩的鸦羽在风中凌乱。只见上头的乌鸦先是俯身用尖锐的鸟喙啄了啄下头的乌鸦尸体，而后便转过了脑袋，面向了那魔女走入的浓雾的方向，红色的豆子状眼睛仿佛能透过雾气看到魔女娇小的背影。

“噶——”

乌鸦振翅张嘴，出了似是嘲笑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