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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要这么说?”夏侯潋跟出来,问道。
“怎么,当咱家的契弟委屈你了?”沈玦斜睨他一眼。
夏侯潋没想到沈玦这家伙也会开这种玩笑,罢了,沈玦不介意就行,他名声早就坏透了,无所谓。
沈玦踱了几步,沉吟着问道:“你今年已满二十四了,也不见你身边有过女人,旧时传闻你有不少红粉知己,你又说都是别人扣你脑袋上的。外室小妾之流,你更是一个都没有。我有时候还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好龙阳,所以才不近女色。”
“想多了,”夏侯潋颇有些郁闷地答道,“我是正经爷们儿,早先在云仙楼的时候,隔壁就是一个相公堂子,我可一步都没有进去过。”
沈玦唔了一声儿,负着手曼声道:“我听闻胭脂胡同有个名角儿,之前在沈问行的宅子里听过他唱《梧桐雨》,是叫什么玉官儿的,瞧着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便是女子也不遑多让,你可曾见过?”
夏侯潋说见过。
沈玦做出好奇的语气,“哦?见了他也不动心么?”
“他那个都是脂粉堆出来的,我往脸上抹几下我也标致着呢!”夏侯潋露出不屑的神色,“况且,你比他好看多了,我不也没动心么?”说这话儿的时候,夏侯潋想起那日沈玦舔他手指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咳嗽了几声,又道,“我不娶妻是因为我发过誓了,情情爱爱的跟我没关系。再说了,我穷得叮当响,还欠你一屁股债,哪有闲钱养婆娘,得了吧。”
沈玦听了半天,只那一句“你比他好看多了,我不也没动心么”戳进他耳朵里,心里像被掏走了什么,空荡荡的。可他还负隅顽抗,夏侯潋虽不喜欢男人,却也还没有女人,他总有希望吧!“那那些好龙阳的,你看了觉得如何,厌恶么?”
夏侯潋拧着眉想了一阵,厌恶什么的,倒也算不上,秋师父就干这行出身的,伽蓝旗下男伎多得要命,刺客里面也不乏狎男伎的,他早就习惯了。可沈玦肯定是对断袖恨之入骨的,他不能不摆明立场。斟酌了一会儿措辞,夏侯潋道:“跟我没关系,我不管那个。反正我是不可能断袖的。”
沈玦的心彻底落了下去,面上却还要假装镇定,淡淡嗯了声,仰着头看叶影婆娑,心里都是惆怅。对朱夏,他一个眼波就能让她服服帖帖,可夏侯潋这家伙像块生铁,水火不侵,怎么撩拨都不上钩。他还得加把劲,把宫里那些招式都使出来,见过了那等阵仗,夏侯潋绝没有不投降的道理。
“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夏侯潋走到沈玦边上,低声道,“安乐堂里没有徐若愚,我问了那些伤兵,他们说有些受伤的转移回京医治了,我估摸徐若愚也在里头。再要不然就是死了,等回东厂,想办法寻一寻。”
只怕太后藏的严实,不好摸寻。沈玦枯着眉头,问道:“太后可已经回宫了?万伯海在何处?”
夏侯潋摇头,道:“他俩在广灵寺,好像是说礼佛去了。”
沈玦嘲讽地笑起来,“礼佛?”广灵寺进香已经闹成了这幅局面,幼帝早已经被太后送回了宫,偌大的山场只剩下重重禁军和四处东躲西藏的东厂番子。佛祖眼皮子底下造杀业,这两人还礼个什么佛?他踅身往广灵寺走,“成,我们也去礼一礼。”
已是申初时分,日影西斜,琉璃瓦上碎金流淌,斜阳穿过裟椤树的叶隙,照在檐下朱门和金龙和玺上,衬得碧绿彩画越发鲜艳刺目。观音殿前汉白玉石栏下士兵披坚执锐,来回巡逻,脚步声沉重如铁。
夏侯潋和沈玦二人假装成巡逻的士兵,和守在石栏下的军士擦肩而过,步上石阶。佛瓮里燃着香火,烟气袅袅。观音殿大门紧闭,门口却没有站士兵,只有朱夏守着。她脸色不好,坐在石墩子上,怔怔地望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侯潋和沈玦对视一眼,绕到观音殿后,后面是围墙,没有士兵守着。夏侯潋贴着后门听了一阵,里边儿隐隐约约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儿,隔得太远听不清。
夏侯潋让沈玦靠边,戳破窗纱朝里面看了看,眼前是千手千眼观世音,金光灿灿,须弥座下镇着许多龇牙咧嘴的小鬼,有的两眼翻白,有的哀恸大哭,全是求饶的样子。供桌上铺了红绸,一直垂到地上。
观世音背后是隔墙,隔墙后面才是明间,里边应该供奉着别的观世音,约莫是送子观音,再要不然就是持莲观音,不外乎这些了。隔墙这边没人,太后和万伯海应该是在明间说话。夏侯潋对沈玦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进去瞧瞧。沈玦觉得太冒险,摇头不同意。
两个人蹲在门口对望了会儿,屋子里面说话声没了,渐渐变成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
夏侯潋指了指观音座下红绸,做了个“没事”的口型,伸手将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儿,人从缝里面钻进去,就地一滚,滚进红绸里面。沈玦跟着钻了进来,不忘记把门掩回去,跟着夏侯潋滚进桌子底下。
两个大男人缩在供桌底下着实有些挤,夏侯潋躺下来,供桌是长条形的,腿微微弯一些,刚刚好能睡在底下。可地方狭窄,单单能躺一个人,夏侯潋想侧过身子给沈玦腾地方,沈玦却按住他,欺身压上来,整个人覆在了夏侯潋身上。
夏侯潋:“……”
“没法子,忍着点儿吧。”沈玦在他耳边低声道。
沈玦表现得很无辜,夏侯潋也没往歪处想。到了这儿,明间的声音便清晰入耳了。女人的拉长调子的叫唤,男人沉重的喘息,神案剧烈摇晃的吱呀声,顺着隔墙清晰无比地传过来。夏侯潋和沈玦脸对脸互望着,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俩正一块儿听着男女之事,夏侯潋不由得尴尬起来。
原来太后和万伯海是这层关系。这也难怪,深宫里的女人,久旷干涸,勾搭个把禁军统领、戍兵守卫不是稀奇事。太后是紫禁城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是最孤独的女人。神案底下叙春情,隔着一层薄薄的墙板,情如潮涌,一阵一阵地打过来,整个观音殿仿佛都在摇晃。
供桌下光线昏暗,红绸隔离了斜阳,只剩下一星半点柔软的光。夏侯潋和沈玦离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沈玦温暖的呼吸,抬起眼来,光影里看不出沈玦妆后粗糙的面皮,只剩下秾丽的眉眼,直直撞进他的心坎。
夏侯潋的心漏跳了一拍。
墙板好像在震动,夏侯潋的心也跟着发震。他后悔了,他不该好奇,更不该进来。沈玦慢慢凑得更近,膝盖跪在他的腰侧,胸膛抵着他的胸膛,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到最后整个腔子只剩下剧烈的心跳。
夏侯潋推了沈玦一把,让他离远点儿。沈玦纹丝不动,溶溶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冰凉的鼻尖擦过他的脸颊,碰触到他发红的耳畔。沈玦不再跪着,慢慢在他身上压实,还不忘记解释道:“膝头子跪得累了,歇会子。”
夏侯潋咬着牙,艰难地说道:“压得疼,起来点儿。”
沈玦依言稍稍支起身子,可手臂依然紧紧挨着他,隔着军衣,他能感觉到沈玦细腻如丝的肌肤。那边太后一声高过一声,潮水在观音殿里汹涌,冲进狭窄的供桌底下,夏侯潋觉得自己躺在浪头上,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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