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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时过境迁（第1页）

李明月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一个眼色。

薛绍想到刚才看到的牡丹，浑身都开始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走上前摸到李明月的手腕，感受着指间微弱到几乎摸不到的脉搏，薛绍才松了下来，这时才现浑身如洗过一般，出了一身汗，衣服几乎能捏出水来。

他避开李明月身上的刀抱起她，往上看了看，竟是那么高的地方，此时身处茂密的树林，只能透过头顶的树冠看到隐隐约约的日光，他才感觉到有些腿软，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便提了一口气，尽量平稳了身子，没有一丝颠簸，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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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月只觉得身子如同被人从肩膀劈开一般痛苦，惨叫一声醒了过来，只觉得左半个身子如同火烧，动弹不得，不由闭着眼睛呻、吟出声。

旁边一人激动地叫道：“你不会轻一点吗？你是怎么做太医的……”

另一人喝道：“二郎，住口！”

又有一人说道：“这里不是嚷嚷的地方，想说话出去！”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这刀子总不能一直留在身体里，若想拔出来，就轻不得。几位若想让公主快点醒来就莫要争吵，公主如今还未脱离危险，需要静养……”

李明月想着这几个人这么吵是谁，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昨日刚拿下的项目还未开工，冰箱里的鱼可以拿出来吃了，也不知道严城记不记得今天是两人的恋爱纪念日……

她这般昏昏沉沉乱七八糟想着，也忘记了疼，不久又迷迷糊糊晕睡了过去。

脑海里如放映机般播放着乱七八糟的画面，马球、皇宫、篝火、暴雨、杀人、狼群、短刀、鲜血，一刻也不停歇，李明月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身上忽冷忽热。

她再次有意识是被苦醒的，嘴里腥苦的味道几乎让她呕出来，不由咬紧了牙关，液体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有人急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但接着又往她嘴里灌，她紧紧闭着嘴，急得要哭出来，模模糊糊喊了一声“严城”。

旁边那人见状，也不灌她了，急急忙忙往外走边走边喊，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似乎到门口还绊了一下。

李明月在心底嘲笑这女孩真笨，那么大了还会摔跤，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周围摇摇晃晃，不过也并不颠簸，能感觉到身下是厚厚的被子，耳旁不时有人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按说是该醒了，至于为何到现在还未醒，某却也不知了，可能是公主有什么不想面对的，不愿醒来……”

李明月觉得很郁闷，不知道他们一直说的那个公主是谁，二十一世纪哪里还有公主，这又不是英国，我还王子呢！

中途还有人不时给她扇风，翻动她的身子，给她脱衣服擦身子，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想睁开眼，却不知为什么有些害怕，不敢睁。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有一个低醇好听的声音一直在耳旁不停说话，她凝耳去听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李明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醒来，你不过是个胆小鬼，懦弱无能，牡丹已经死了，她活不过来了，她一定是护主而死的吧，可是你看你自己是怎么对她的，天气这么热，她的尸体一直放在那里，不得你的命令没人敢动，都已经臭了，生虫了”。

“你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就只会逃避，不敢面对，你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样不就能保护你身边的人了吗？”

李明月听着那人说话，突然就想起来了，想起了牡丹，想起了自己原来早就远离原来的世界，这里没有人权，生命时刻受到威胁，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她想起牡丹临死前死死抱住多布玛多的腿，睁大双眼看着她，喉咙嗬嗬作响，不出声音，嘴唇开阖，做出的口型是，“芍药”。

李明月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溢出来，顺着脸颊流到耳后，她伸出右手摸了一把，摸到一丝湿意，举到眼前，原来是眼泪。

感觉到是躺在马车里，她转了下头，便看到明崇俨正坐在一旁，脸无表情地朝向一旁，没有看她，几个月不见，丝毫未变，依然是亘古不变的白衣。

他语气恶毒地冷冷说道：“你终于肯醒了，我还以为你是想死了。”

李明月看着微微晃动的车顶说了一个“我……”才现嗓子火辣辣地疼，声音嘶哑难听。

明崇俨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扶起她的头，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

李明月准备伸手去接，但身上一用力，左侧肩膀就如刀割一般，不禁闷哼了一声。

明崇俨稳稳地端着那杯水没有说话，李明月只好凑上去，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明崇俨又倒了一杯，她又一口气喝了下去。

明崇俨淡淡说：“朝中已经派刘仁轨去镇守姚河军，不久就会大举攻打吐蕃。”

喝完水躺回去，觉得嗓子没有刚才那样难受了，李明月没有理会他说的这句话，接着没说出来的那句说：“我倒宁愿自己死了的好。”声音依然嘶哑，但已经好多了。

明崇俨怒极反笑，恶毒地说：“那你还是死了的干净。”说完之后，一掀车帘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上来一个侍女，和牡丹一样的年纪，怯怯地看着她。

想到牡丹，李明月又心中一恸，鼻子酸，她说：“牡丹呢？”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个侍女怎么会知道。

没想到她说：“婢子心怡，是此次陪嫁的宫女，这些天明大夫让婢子伺候公主，他让婢子告诉公主，天气炎热，牡丹已经埋了。”

埋了？李明月有些愣，问：“如今是几月？”

心怡说：“回公主，今日八月初十。”

八月了，已经距离那天晚上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理性上确实是应该就地埋了，但是感性上，李明月还是想要牡丹回长安呢，长安有杜宾客。

李明月醒了，这个消息让整个队伍从一个月来沉郁的气氛中缓过来。要知道，天后最宠爱的公主若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人护驾不力，不死也要脱层皮，即使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

薛绍很高兴，但他并没有如以前一般兴奋地表现出来，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李明月自然能够感受到。

如果像以前一样，薛绍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跳上车来和她说话，但这次他只是骑着马站在马车外看着她，然后微微笑了笑说：“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我们已经过了兰州，再有半个月就能回到长安，长安有最好的太医，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薛绍说完之后，不待李明月说什么，便调转马头，说了一声“驾”，骑着马小跑往队伍前面去了，弄得李明月愣了愣。

薛顗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老样子，但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多了些东西，她如果真的是十二岁的李明月，或许看不出来，但她身体里住的是近三十岁的灵魂，自然能够明白。

那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她曾经在严城看她的眼睛里看到过。

她的伤已经好点了，虽然左胳膊还是不能动，但已经能够靠起身子。可是她这次伤得太重，不止是刀伤，还有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的摔伤，右腿错位，断了一根肋骨。

可以说她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李明月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受这么大的罪。

回到长安的时候是九月初，大道两侧的槐花已经落了，长安的行人依然是悠闲地走路，保持着慢节奏生活，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马车直接驾入宫中，到达承香殿门口，李明月拄着拐杖被人扶着下了车，承香殿外以张夫人为，跪了一地的宫人，其中有伴春，有吴贵，却少了牡丹，李明月这一刻明白，那变了的，是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