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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猫论（第1页）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就像黄光军的辍学一样，残酷得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现实是因为他没有钱，上不起学，所以，结果就是他得回家呆着去。虽然自小因为那次“反驳”老师的事件后，黄光军怎么说也是当地的一小名人，用后来著名小品演员宋丹丹的话说，“怎么说也是一腕啊！”可是，贫穷，还是让他失去了自信，让他在面对生活时抬不起头来。

大家没有做过名人，可能一下子很难理解和体会到，做名人的那种牛B轰轰的气势与感觉。其实，这种气质和感觉对外界看来，说明白、说简单点就是自信。自信的男人容易令女人折服，甚至被征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例如刘德华身上的自信，就令他的“粉丝”做出格的事情。而自信的女人，往往容易吸引男人欣赏，甚至拜倒。也举个例子，中国自古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果美人不自信也很难迷倒英雄。可见，自信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黄光军自小就立志于要做个徘徊在牛A与牛C间的人，而不做个游荡于傻A与傻C之间，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那样，死到临头了还傻呼呼的蠢人。可是，眼下的他缺少自信。所以，他首先必须先得把自己的自信给找回来。可是要自信先得要有钱，有了钱一切问题就好解决。金钱万能论，这种观点也渐渐开始在黄光军思想体系中生根发芽。

仍然是因为钱的问题，他们只能租住时下最便宜的房子，而且，居住的时间上限只有一个月。所以，生活的拮据犹如一座无形的大山般压在他们肩上，时刻紧逼和警示着他们。

他们开始尝试着出去寻找事情做，可是眼下刚刚改革开放不到十年，很多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的老思想里，他们的手和脚犹如被绳子捆住一样，无从施展，无法放手大干一场，所以，就很难找到事情做。他们就这样晃悠了几天，脚都磨破了，可是仍然没有找到事情做。

黄光军理解哥哥的心思，见到哥哥紧锁的眉头，他的内心顿觉十分难受。感觉自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既起不了好的作用，反而累得人喘不过气来。为此，阵阵自责和自卑，随之向他袭来。因而，兄弟俩每天沉默不语，绞尽脑汁地空想办法。可是院子外面的聊天声往往将他们的思路给打断。他们顺着声音往外看，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块，正在用他们的家乡话聊天，声音很大，似乎在吵架，但又不像，他们确实只是在聊天。在过去的几天，兄弟二人还有点受不了这群用家乡话聊天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听不懂的原因，而是由于他们嗓门太大，吵得实在让人受不了。可是，几天下来，他们就习惯了。习惯逆来顺受，是他们立足之初求生存的法则。

他们住的这个院子是个老旧的四合院，里面住的全是外地人，尤其湖北人最多。湖北人有个特点，白天在外面奔波忙碌，晚上回来，吃完饭后便围在一起下象棋或者聊天。用他们的家乡话讲叫做“日白”（湖北方言，聊天的意思）。

这不，一天忙碌完后，他们又凑到了一块“日起白”来。他们中间有个叫何麻子的人，似乎很有学问，在聊天人中，数他的声音最为洪亮，普通话讲得也最好。所以，特别引人注意，自然也引起黄氏兄弟的注意。黄光军很喜欢听他讲话。因为他说的都是一些与时下政治、经济密切相关的话题，有时候还有些历史方面的话题，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些黄光军喜欢听的。再说了，又不用给钱就能听到和学到只有高中生甚至大学生才能够学到的知识，像这样打着灯笼找都难以找到好事，他又何必掩耳不听不闻呢？

这天，黄光军又从何麻子那学到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是邓公对改革开放政策的直白解读。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正确理解党中央进行改革开放政策不动摇的坚定决心。黄光军开始听到这句话时，还傻乎乎地直笑。不过，他也很快牢牢地记住了这一句话。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般令他思维变得更加清晰起来，甚至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他还开始慢慢暗自揣摩起这句话的含义来，对此还有个更加深刻形象的解读，他想：既然能够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那也就是说，不管你黑猫用黑的办法，还是你白猫用白的方式，只要能达到抓到老鼠的结果就成，方式方法与过程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他还对此句话有了另一番解读：如果将猫换做人，将老鼠换做金钱，将黑白换成好坏，那么，就得出一个结论：不管好人坏人，能够弄到金钱就算是个人。这个结论犹如一声炸雷般将他炸醒。他瞬间明白，原来自己活着的这十几年，连个人都算不上啊！

于是，他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这么穷？为什么自己的家里这么贫困？为什么过去人们以贫穷为荣、以富裕为耻辱呢？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是那么的穷？当然，也有个别人还算比较富裕一点，可也还是不算特有钱那种。至少，大家去下馆子都总要犹豫半天、挑半天，最后决定选择了，却只能选择最便宜的那一份饭菜。开始，这些问题整天烦扰着他、困惑着他，直到有一天，他鼓起勇气向何麻子请教。

何麻子趾高气扬、故作高深的样子回答说：

“不是钱难弄，而是因为大家不敢去弄。畏首畏尾，害怕被戴上‘挖社会主义墙角，薅社会主义羊毛’的批斗帽子。”

黄光军听着这句话有点耳熟，记起了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常常看见一伙大哥哥大姐姐们手持木头木棍做的刀和红缨枪当做武器，整天这里跑、那里跑的，挺忙的，他们还经常抓着大人四处游行，当时他们口里喊的口号就是“打倒某某某某，打倒挖社会主义墙角，薅社会主义羊毛的一切资产阶级……”他觉得很好玩，自己也曾经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开始，大哥哥大姐姐们不同意他在他们屁股后面狐假虎威，但是后来一听说他就是那个曾经反驳过老师，指出过老师的错误之处的黄光军后，就显得十分客气起来，允许了他的加入。从此，他黄光军每天都能够看到别人羡慕的目光，当时那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可是，这种光荣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党中央政策发生了改变，他们这些所谓的小“红卫兵”顿时失去了尚方宝剑，一个个又乖乖地回到教室上课学习去了。为此，黄光军还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哦，我明白了，谢谢您。”黄光军从回忆中醒来后，对何麻子说道。

何麻子依旧一副孤傲，虽然他身上的衣服破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