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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口张灯结彩,主人家在白日里大宴亲朋和四方乡里。原来今儿这日子是张家大当家张大稗子五十大寿,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到场贺寿,既有乡长、富绅,亦有县城的治安团长、联防里长,一时间门庭络绎,人声喧嚷,貂裘紫马,火树欢枝。
夕阳渐行渐远,霞光或明或昧。张大当家亲自送客至宅院大门口,逐一拱手回礼,见归家的宾客慢慢消失于视野之内,这才转头吩咐手下的家丁:关大门,关二道门,家眷各自入后宅卧房回避,不可胡乱走动,四角pao台机枪手各就各位,警戒四方。
坚厚的青砖条石院墙之上,四面耸立巍峨坚固的pao楼。张家大院在黑道行话里边儿,就叫做&1dquo;响窑”,&1dquo;硬窑”,也就是这类持有军火器械,蓄养众多家丁,四围院落深重,防备守卫森严的武装大户。
院落西北角的烟囱上,斜cha了一杆耀眼的红旗,晚风之中凛凛飘动。
这红旗就是cha给土匪响马看的,作为一种威慑和叫板,警告四下临近的匪帮,此地有人,有pao,有枪,来犯必然还击。
而对于土匪绺子来说,这种大户&1dquo;红窑”可是嘴边的一块肥rou,一旦砸响了,钱财军火,家什女眷,油水很多;可是话说回来,厉害的&1dquo;红窑”里不乏威震江湖的武林高手和神枪手,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一旦砸窑失败,绺子的损失很大,因此小撮的土匪也不敢轻举妄动,怕一旦贪大失手,要被江湖同行们耻笑。
夜色渐浓,月昧星稀。
叶影婆娑,枭声唳唳。
东南角小树林中传出一声浅浅淡淡的唿哨,只是悠长的一响,声音于树桠子之间盘旋撩掠而过。林中叽叽咕咕鸟鸣丛生,这时再次传出一声唿哨,分明比刚才那一声嘹亮了许多,引得四下里突然一片死寂。
稀稀疏疏的一溜脚步声,林中隐匿之人悄悄摸上张家大院的角门。
蒙面红袄女子附耳贴门,轻轻叩动门环。
门内应声:&1dquo;石城大路朝天走?”
女子脆声答道:&1dquo;红日当头照青山!”
&1dquo;月下客来有几位?”
&1dquo;川字放倒顺水流1!”
话音刚落,角门&1dquo;吱呀”开了,探出一张年轻英俊的后生脸孔。男子脸颊瘦削,俊眉朗目,眉眼间流露欣喜之色,凑近悄声喊道:&1dquo;红姑娘,你可来啦!”
红袄女子眼睫流转,微微一笑,低声问道:&1dquo;大当家的可在?”
&1dquo;在,在,就等着你们呢!”
&1dquo;城里的跳子都走了?”
&1dquo;走了走了,放心进来吧!”
女子与身后二人快闪入门内。内院之中,正厅廊下,飘起两挂红烛灯笼,夜色之中幽幽暗暗,飘渺清明。厅中走出一位头寸短花白,身材魁梧,却是慈眉善面的男子,这时立于阶上,一双布满疏朗皱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眸之中闪烁出和暖的两团烛火,笑道:&1dquo;小尕子,红妞子,两个娃儿来啦!”
红袄女子一步蹿上前来,拉住男人的臂膀,俏丽的容颜涂染着欢快的颜色:&1dquo;叔,叔,人家可想您呢!”
&1dquo;哼,也不知真想假想!多少日子没来瞧我这老骨头?”
&1dquo;叔~~~”女子娇声叫道,唇边闪出一朵顽皮耍赖的笑容,这时扭身戳着身后的男人说:&1dquo;都是被俺们当家的绊住了,整日吆喝我们这些小的出山给他做活儿,不知道都在忙什么!叔,您老也不管管他!”
&1dquo;哈哈!小尕子翅膀硬朗了,老子哪还管得住他了!”花白头、天命之年的老者这时一步下阶,笑道:&1dquo;尕子啊&he11ip;&he11ip;不对不对,我又忘了,得叫大掌柜啦!”
自慕红雪身后晃晃悠悠走上前的野马山大掌柜,这时&1dquo;嘿嘿”笑了两声,习惯xing地伸手挠了挠头,两道漆黑的剑眉在笑意中舒展,金石一般的眼眸灼然亮,几步迈上前来,直接单膝跪在老者脚下,朗声说道:&1dquo;叔,镇三关给您磕头,给您老拜寿来了!”
&1dquo;呵呵呵呵,快起来,唉,咱们的大掌柜快起来!”
张大当家一把揽过镇三关的脖颈,毫不客气地将大掌柜的脑袋抱在身前揉了一把。
镇三关身后跟着的,是背上背了满满一筐红纸包裹的寿礼,手上还拎着一只死沉死沉长匣子的息栈。这会儿累得皮袄里的小衣小裤都湿透透了,却还被张家的年轻后生当作是野马山的一枚小伙计、小跟班,用手指一点,轻巧地指引少年将寿礼堆到正厅屋角。
息栈偷瞄到自家男人,竟然也有被人将脑瓢夹在腋下连拖带拽拎走的窘相,那场面分明就像是男人每次蛮横地拎着自己进屋的样子。一头豹子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只猫,真真是个鲜事儿!
一伙人埋头凑在一起热络攀谈,息栈悄悄立在不远处,消消汗,风凉风凉,顺便偷听谈话。
这位在乡里人称张大稗子的大户当家的,就是当年野马山老掌柜钻天燕子的拜把兄弟,有过命之jiao,qíng谊甚笃。张大稗子比钻天燕子小一岁,因此也就被野马山的尕掌柜尊称为&1dquo;叔”。老掌柜若是活到今日,也五十有一了。
张大稗子是这石包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早年间走方行医为生,后来在关内关外贩卖名贵药材了家,如今在这石包城固守一隅,名下有耕户数十,良田百顷。能做得一方的富绅,自然跟官府、治安团之类也有jiaoqíng,平日里上下打点,不得罪各方神灵。只是很少有人知晓,这张大稗子当年能家,马队、驼队在边关大漠往来穿行,过玉门关畅通无阻,这里边儿也有野马山老掌柜从中保驾护航的缘故。
息栈现这后世之人,没事闲得时候,嘴里总喜欢叼一根秤杆似的玩意儿,还搁在嘴里津津有味地砸吧,状似剔牙,绺子里的狗头军师丰老四平日就在屋里拿这老粗的秤杆剔牙。后来才知道,自己又土鳖了,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秤杆,人家那叫做烟袋杆。
张大稗子叼的这一根烟袋杆有一尺来长,乌木铜皮做杆,白铜做烟锅,烟嘴竟然是一块盈绿盈绿的翡翠,往小铜锅里填满了烟丝,在油灯上烤了,一口一口慢悠悠地抽着。
镇三关与张大当家寒暄道:&1dquo;叔,这日子年景可好,收成如何?”
张大稗子拿着烟袋杆杵了一把镇三关的肩窝:&1dquo;尕子啊,一看你就没下过地!呵呵,麦子才刚出苗,你就急吼吼地给我捧着饭碗蹲田埂上,等收成呐!抬头看看这几日的天景儿,眼看着这雨水就来了。&1squo;net得一犁雨,秋收万旦梁’。&1squo;net雨满街流,秋收累死牛’。这话都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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