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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上言过去,叫守门人敞开大门,一堆人都放进来,然后清点人数,安排他们跟农场的工作人员去领剪刀手套等工具,直接进大棚内采摘,自己则不停打电话,调度冷链车,安排运输事宜。
采摘葡萄的工作不难做,所需工具也就一把剪刀,一双手套而已,身后拖个框子放着,剪下来的葡萄按大小分开来放好即可。桃李手脚快,隔壁葡萄垄是农场工人,她也没有落后他很多。
眼下明明是上午,天阴沉沉的却似将要天黑,大家头上有乌云压顶,心里都有一种紧迫感,手脚分外麻利。等到两车冷链车装满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人,是三妹和三妹夫,连他们家的两个小工都跟来了,他们接了依大叔电话,从镇上开车跑回来的。
现在全寨子的人有大半都集中在这大棚内,都是熟人,大家一边干活,偶尔还有闲心说笑两句,讲些闲话,等到葡萄采摘过半,风开始渐渐大了,头顶上的塑料大棚被风吹的哗哗作响,而天色愈来愈暗,已经分不清是一天当中的具体什么时候了。大家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闲话也不太有心情说了,只管默默干活。口渴或是肚饥的人,直接就捋一把葡萄往嘴里塞。
头顶上的大风肆虐许久,终于找到突破口,将大棚顶上上次大水过后没有修补好的破损口子撕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忽然又一阵狂风吹过,一大片塑料布哗啦啦直接上了天,一股卷着枯叶泥沙的暴风从口子里灌了进来。采摘葡萄的人们透了一口新鲜口气,周身闷汗被吹干,但抬头一看顶上大棚,却又害怕起来:“大棚顶都要被吹跑了,葡萄快点摘!”
老头儿门马起初独自坐在门口生闷气,生李上言的气,生自己的气,生葡萄的气。看着乌云不停变幻,堆积,直到最后一丝太阳光终于被完全遮住时,开始坐不住了,背着手在棚外走来走去,不停看天气预报,等到大棚顶被风撕裂并卷跑一半,他天气预报也不看了,跑进了大棚,开始干活,帮大家递个筐,拿个手套,然后指挥工人往外运送葡萄。
桃李跟着大家,大棚里昏天黑地剪了不知多久葡萄,就在腰快要弯断,全身都发痒的时候,终于听见前面有说话的声音:“到头了!可到头了!”
桃李累到头晕眼花,听到这句话,心里感觉一阵轻松,放下剪刀,跑去门口喝水,还没出大棚,忽听有头顶有噼里啪啦作响,是水滴落在残存的棚顶塑料布上的声响,压在头顶上大半天的雨云,终于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李上言催促瘫在地上休息亦或是准备出棚的人们:“大家抓紧把葡萄运出来,一旦淋雨,葡萄就不行了,冷链车可能也就出不去了!”
几个工人也跟着大声喊,催促村民:“快点快点!果子不好淋雨!被雨一淋就废了!”
桃李没来记喝水,转身跟着大家呼啦啦又往回跑,混乱中,感觉有人拉住自己,回头一看,是李上言,他把她拉住:“葡萄筐你搬不动的,到外面去休息去吧。”
她说:“不要紧,我试试看!”
跑进棚内,看隔壁葡萄垄内卖鱼老农扛着葡萄筐快步往外走,于是想学他,抓住塑料筐两边,用力往上一拎,“唉哟”一声,葡萄筐不过动了一角,她的腰却差点给闪了一下,忙拦住一个小个子妇女,喊她帮自己一起抬,抬起走两步,人家步子快,她慢,跟不上,手一松,葡萄筐落地,葡萄撒了半筐出来,小妇女被她拖后腿,不高兴跟她一起抬了,丢下她转身就跑。
桃李守着自己的一筐葡萄,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被人从后大力推到一边去:“你让开,别挡道!”
桃李看身旁人人都在快速奔走,然而头顶破损的大棚的雨滴敲击声一下比一下响,着急,蹲在地上,把掉地的葡萄一串串拾回到筐里,试图再搬,筐还是不动,自己生自己的生气,急哭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正抽噎着,忽觉有人把手放在自己肩上,心里一阵难以抑制的委屈和难过,脑袋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眼泪水流的更加凶猛。
“这个工作,不用你来做。”
桃李用脏手用力擦脸和眼睛,一边流着眼泪水:“我好气我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明明个子这么高,力气为什么这么小,我为什么不是男人!”
李上言无奈笑,把她脑袋揽在怀内,说:“已经结束了,你已经很能干了。”言罢,亲亲她的头发,“今天幸好有你。”
在农场最后一筐葡萄搬上冷链车后,暴风更加肆虐,满天都是卷起的大棚塑料皮。门马随车去市里的冷库,上车前同李上言用力握了一下手:“这里就拜托你了!”
冷链车的终于顺利上路后,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整片葡萄地的棚顶塑料皮已被卷光吹净,李上言叫小五为帮工村民们结算工钱,自己则指挥几个工人把耕作机械以及物资都抓紧时间运送到农场仓库内,所有工作结束后,拖着桃李的手,喊上小五,顶风冒雨步行往家走。艰难步行到寨子口,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紧接着是雷鸣闪电,才下午三四点,天与地之间却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回到家里,发现依家门口菜园地一片狼藉,树木花枝倒地,院子里的积水也深到小腿,而且正屋也有几处漏雨,老奶奶拿盆子和水桶去接着。依大叔看这雨势,颇为担忧,过来找老爷爷商量:“照这个下法,万一县城水库泄洪放水,我们寨子搞不好要被淹,等雨小点,我们乘三妹车子,去镇上先呆两天。”
老奶奶问他:“人走了,家里怎么办?”
依大叔说:“房子又不能背在身上带走,冲跑也只能冲跑了。这种时候,先保命要紧。”
老爷爷怀里搂着他养的一头猪,一脸淡定表情:“你们去吧,我自己留下来,我哪里也不去,我在,猪在。猪在,家在。”
依大婶说:“如果泄洪,上面会有通知的,总不能不声不响就把我们寨子给淹了啊,先看情况再说吧。”
依大叔说:“趁现在人都在,先把屋子里要搬走的东西收拾打包好,夜里要是接到通知,马上就能上路。”
然而当晚,暴雨没有持续太久,在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奇迹般的转小,风还是一阵一阵刮着,正屋老爷爷住的三间屋子漏水更厉害,家里所有盆儿瓢儿都被拿来接了水,但看情形,应当是没有泄洪的担忧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大雨,寨子停电,依大婶点上蜡烛烧饭,桃李进灶房去帮忙,拿了一盆菜正准备洗,突然感觉手指疼,凑近蜡烛一看,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口子,正在流血,看整齐伤口,搞不好是采摘葡萄时被剪刀给剪到了,之前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都没觉得疼,现在放松下来了,不小心再碰一下,血重新流出,便觉得痛疼难忍。
她疼得要命,捏住伤口,一言不发跑去找李上言,见面没说话,把手指伸到他面前,眼泪哗啦啦就流了出来。
他翻箱倒柜找创口贴,没找到,转身去墙上撕了一个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下来,桃李吓一跳,忙把手指藏到身后,流着眼泪说:“我不要!”
“听话,别任性。”
“那是什么?”
他告诉她说:“这是蜘蛛茧,止血利器。”
桃李嫌弃,也不信,却被他一把拉住手指,不由分说,黑乎乎的蜘蛛茧就给她蒙到伤口上去了。她嫌弃归嫌弃,但神奇的是,一蒙上去,血马上就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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