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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胎儿也近三月,王爷前阵子身子亏损,血气俱虚,胎息躁动不宁,本就有些不妥。若是强行堕了,只怕是王爷身子受不住。若调理些时日再落,胎儿大了又更是艰难……”王爷是骄傲性子,遇上这等不明不白的事自然不肯服软,他也能明白。只是依王爷如今身子,这般思虑折腾早足以堪虑。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的把他的隐忧说出来。“这孩子如今还不明不白。不如先慢慢找着了人,再从长计议起……”
“你也知道不明不白!留着这祸害还待要怎样?不过一时之欢,总不成你要强逼着人家负责,且不说那人是长是扁都不知道。便是他情愿善后,我也用不着他来操这份心。”王爷也是恼了,惨白着脸咬牙切齿,目光里隐隐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凄恻。“若是走露得一点风声。便是别人不提,我自己也没脸活着。要是落不下它来,我这条命就赔给它作罢。”
“你别恼,慢慢的说,千万别再——动气……”庐景生生把惊动胎气四字吞了下去。看着暄王爷脸色不善,知道他向来当真,既能说得出便做得到,自然不惜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而说这话时暄王脸色分明又苍白了下去。庐景想一想倒觉得此事说不得问不得查不得,想一想也替他觉着可怜。哭笑不得之余,一边仔细下针,还只得软了声音劝。“这也不是能急在一时的,你说不要便不要,不气不气。”
“我下月出京,路上更不方便。况而出了三月,便要渐渐显了形,若到那一日,我还不如……”痛在自己身上,自然知道一旦动气恼怒是个什么下场,当他想气来着。可这些事一旦想来,那里有由得他不着恼的道理。勉强耐着性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痛。
“王爷本来亏了底子,纵然是平安落了胎息,也须得时日好好调理。月余便奔波颠簸只怕不妥。”庐景知他下一句定然要说不如死了算了。不敢顺着向下接。提到出京秋防一事。也就缓缓岔开话题。“秋防这事,圣上不是未允?王爷身子尚须调养,不如就交由别人去做也是一样!”
“秋防原算不上要紧。本是遇到灾年时,入秋后草原民族便给养不济,需提防游牧民族入境骚扰。如今接连数年风调雨顺,本无此虞。但近月来不断有小股游骑滋扰边境。离原之国的兵力,也渐有像边境纠结的迹象。想来风调雨顺也有风调雨顺的坏处,只怕是容得他们数年安息,国力有所恢复,便有了些不肯安分的野心。况而——”暄王爷果然想到别的事头上。他和庐景暗里关系友善。这些话便也不避他。
只皱了眉缓缓道:“从去岁先皇辞世,卓儿登帝以来。朝野虽无番王外戚忧扰,但卓儿没有兄弟手足,反而是几位皇叔都是正当年纪,又是数年声名显赫,便是此时行事尽力低调,也避不了嫌隙。朝臣的态度一直有些飘摇。近来虽有意纵许外戚,容其渐成势力。朝臣注意仍围在几位宗亲身上。无风不起浪,便有些费人思量。边境忧扰,虽未有内贼勾连的证据,也不可不防。”
新帝虽说沉稳干练,到底年纪尚幼,难于服众。而朝臣茅头所向,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纵是他能惮压朝野变故,然而朝中非议,终是不利于新君威信。二者相较而择暂避其锋芒。如此一来探外邦虚实,二来也可暂平朝中风头。其中更有诸多考量,由不得他不细心思量。
若换作平常,这番计议自是上选,新君不允尚在其次。偏偏最麻烦的却出在他自己身上。这几日身上不适,脾气便不受他控制的焦躁易怒,反反复复思忖,便是换得连番恼恨痛疼,恶性循环。
庐景见他如此思虑必然伤神,然而终好过由着他恼怒。一边默默听着,行过一遍针,再渡过真气引他调息,一边慢声劝道。“住年秋防也要在中秋前后,王爷需悉心调理,落上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必急着一月便动身。”
暄王另有所思,只缓缓摇头不允。
“不知道的,还当关境就那般好,只引得王爷一年里有大半年往外头跑。”庐景知他的认定的事,便难得有遂服的余地。这么多年来早是拿他无法。静默了一会,勉强道。
“早去了也好。免得在京里天天看着那些个人碍眼着恼。”暄王气色渐宁,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几月来,虽想当作一场糊涂,却忍不住的多疑。一想到那日之人不知是谁,然而朝中众多所见之人皆有可能。日日同殿为臣若无其事的迎来送往,那人想必却是心知肚明,这个中滋味,不比鱼梗在咽芒刺在背好受。
庐景一点则明,心下一笑,正要应话。
却听得屋外有人哼了一声。语气里极是不高兴,再有细细的脚步响起,一路走了过来。
庐景心思放在了诊断上,暄王爷一时体虚,来人又有意轻巧,两人竟都未觉察。
王爷府上一日之内三次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报而入。暄王爷不由沉了脸。便要起身发作。
却听得来人已到门口,一个声音还带着三分少年清脆,口气却沉稳平淡。似是向身旁人说道:“外头候着不得骚扰,朕同皇叔说说话。”
未听见有人应声,脚步声却只剩一人,听得推门进来,接着便是一道明黄色衣摆行过屏风来。
暄王爷微怔,庐景见状早抽回手来,跪拜了下去。正要起身行礼,少年皇帝已一摆手。清清冷冷的道:“皇叔免礼了。”
暄王本来身上不适,皇侄之间又极是捻熟。便也不坚持。但天子面前终不可失仪,还是起身在床沿正坐了,伸手打理着衣物,一边问:“圣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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