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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发的军装是不是没有领章帽徽的对不?”
“昂!”解放吸吸鼻子,“要考验一段才发呢,听说也有退回地方上的。”
爱军突然正色搬过解放的脸,对他说;“你可给我记好了,你得表现好,得戴上那领章帽徽,听见没?你要是耍什么妖蛾子,信不信我一辈子不理你?”
“我信。我会表现好,你放心。”解放说。
爱军蹲在解放面前,重新露出笑容来:“哥,你得好好干,把咱俩儿的份儿都干出来。将来当个大将军。”
解放把爱军拉起来,一同坐在炕上:“你呢?你什么时候走?”
“也要过两天吧。妈正给我收拾东西呢。”
“你跟徐援朝他们在一块儿?”
“嗯。”
“我不在,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不会。”
“他要是敢,你写信告诉我,我拿枪过去崩了那小子。”
“呵呵呵。”爱军趴在解放的肩上笑起来。
有什么东西滚烫地落下来,滴在解放日渐宽阔的背上。
爱军的眼泪,一直只在解放看不到的地方才流下来。
可是,一直以来,解放其实是知道的。
解放感到,这个血脉与他相通,骨肉与他相连的从小的兄弟,他内心深处有一个角落里似乎放着点儿什么,是自己触摸不到的,他很想走进那角落里看一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可是,却又点不敢。那种陌生的恐惧在心胸间盘绕徘徊,似乎走进了那个角落,有什么,就会被打碎,就会不可收拾。
而此刻,他也无暇分心去细想这些,他的心,被舍不得三个字涨得满满的,生痛生痛。
16
解放与爱军,是同一天离开北京的。
可去的方向不同。
解放穿着崭新的军服,在一群少年人中格外地显眼,高大结实,气宇轩昂。
爱军一身发黄的旧军装,背着沉重的行礼被子,手上拎着网眼提兜,里面装着竹壳子热水瓶,一双新的布鞋,还有一罐子妈妈新做的酱,解放的行礼里也有同样的一罐。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新兵的火车与知青的火车,都停在车站。
走的人,送的人,说的,叫的,笑的,哭的,唱歌的,喊口号的,豪情万丈的,依依惜别的,把诺大的车站的每一个空间塞得满满的,仿佛着了火一般,沸腾着,喧嚣着,火热的空气把天空都映成一片浅绯色。这种百年不遇的场景数十年后还清晰地刻在每一个经历过的人心中。
爱军一直把解放送上了新兵的火车,自己夹在送行的人群中,被挤得摇来晃去站立不稳,急得车上的解放差一点儿再跳下来,他不断地挥着手,对着爱军大叫:“走啊!走啊!你的火车也快开了!”
爱军固执地不走,依然在人流里起伏如一条无法靠岸的船,那一刻他的身影,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特别地孤单。
解放急得脑门儿上的汗叭叭地往下掉,嗓子都喊得劈了声儿:“我给你写信!爱军,快走,快走,爱军!”
爱军几乎要被身边的人流抬起来,也好,他想,被抬得高一点儿,好把那个死小子看得再清楚一点。
爱军下死劲儿地多看了解放几眼,奋力转身,挤出人群,朝自己的那一列火车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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