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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激动,贺穆不比父亲少,奈何老爹不太着调,他只好端出长子的稳重,力持镇定。贺泰一愣,被提醒了:“依你们看,寿礼该送些什么好?”贺家现在虽有禄米俸银,不过维持日常生计罢了,顶多与民间小康之家差不多,从前那些家底早就被抄走,想要拿出件值钱东西也很难。贺穆有点头疼:“这些年我们不在京中,也不知陛下喜爱什么。”贺秀:“不如明日我去学堂里问问同窗?”贺氏兄弟在学堂里也并不一味被孤立,有个小胖墩,据说是殷贵妃的娘家侄孙,上回跟着贺臻他们起哄,被贺秀胖揍一顿之后就老实了,后来就跟着贺秀跑前跑后,俨然成了小弟一般的存在。贺秀对多了一个跟班没什么兴趣,也很不耐烦,但小胖墩却意外地跟贺僖混得不错,两人都对吃食情有独钟,成日里凑在一起,就琢磨着京城有什么好吃的,要去尝一尝。贺泰道:“这倒也无须特意去问,陛下向来喜欢书法,尤爱东汉钟繇的手书。”贺融道:“钟繇真迹,民间千金难买,可遇不可得,我们买不起。陛下知晓我们的境况,贸然送重礼,反倒不妥,不如依照心意来,礼轻情意重。”贺泰没好气:“话虽这么说,可你要是真送一根鹅毛,陛下难道就高兴了?”贺融非但没有被驳回的沮丧,反倒好笑,心说一根不够,可以送整只鹅去啊,这样别出心裁,若能博皇帝一乐,岂不将别的礼物都比下去了吗?但他见父亲脸色不佳,这话终究没有出口。贺湛也不知是否与他想到一块去,对贺融挤眉弄眼,趁着父亲没看自己,双手扇动,摆出大白鹅走路的姿势,让其他人忍不住笑出声。贺泰不知他们的小动作,还有些莫名其妙。旁边四郎贺僖灵光一闪:“我倒有个好主意!”他一脸神神秘秘,引来众人注目。贺僖:“陛下如今也年近六旬了,历来皇帝,哪里有不希望自己当真长命百岁的,不如我去求些长生不老药,或者找点祥瑞来……哎哟!”他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两下,一下是贺穆打的,一下是被贺融的竹杖敲的。贺穆斥道:“馊主意!献什么长生不老药,那是奸佞干的!你是皇孙!万一陛下吃出个好歹呢?你负责啊?!”贺僖抱着脑袋:“不行就不行嘛,干嘛打我……”贺穆没好气:“让你变聪明点!”贺僖委委屈屈:“被你们打得更傻了!”“大哥,交给我,我一定把这小子打成神童!”贺秀狞笑挽袖。贺僖一个激灵,赶紧躲贺嘉后面:“哪有当这样当哥哥的,成天就知道欺负我!”贺秀:“谁让你总说些蠢话!”贺泰被闹得头疼:“行了行了,都消停点吧,说正事儿!”贺嘉道:“父亲,我也觉得三哥方才说得有理,我们现在买不起厚礼,不如送些能表达心意的,过两日便是伽蓝菩萨诞辰,不如我亲手抄些佛经,送到庙里去开光,如此也显得用心。”袁氏也道:“是啊,弘福寺的香火是出了名的灵验,我与嘉娘去礼佛,正好将佛经送去。”贺泰不甚满意,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这样吧,你们先准备着,若是到了寿辰那日,没有更合适的,就送这个好了。”自从上回马宏在贺家说出和亲的考虑之后,贺嘉心里就悬了这样一桩心事,哪怕众人住回原鲁王府,又恢复了自由,她依旧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被下令去边塞和亲,袁氏虽非贺嘉生母,但这些年大家相依为命,不是没有感情的,她见贺嘉郁郁寡欢,就提议去弘福寺礼佛,想带她去散散心。抄经正好也给了贺嘉一点事情做,免得她成日胡思乱想,但单凭她与袁氏两个,肯定不可能在短短两日内把一本佛经抄好的,几兄弟也都帮忙分了一些过去抄写,众人合力之下,终于在礼佛前一日完成,交到贺嘉手中。隔日天刚破晓,袁氏与贺嘉早早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贺穆的妻子宋氏还有贺歆要照顾,并未同行。袁氏想让贺松护送他们一程,贺嘉却道:“昨日三哥说他会护送我们过去。”袁氏奇怪:“三郎不是正与大郎他们在崇文馆读书么?”贺嘉摇摇头:“我也不晓得,但他说能来,应该不会诓我们,且等一等。”贺融的确不会骗人,因为他正在做一件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崇文馆内,书声琅琅。“今日我们继续讲《滕文公》上篇,昨日说到……”学士顿住话头,咦了一声,“贺融,你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所有人齐刷刷朝被点名者处看去。贺融起身行礼:“回先生的话,学生这腿,每至阴雨天,便疼痛难忍,彻夜无法入睡,因昨夜下雨,是以……”也不知是不是疼痛的缘故,他面色苍白,语调轻缓,一手支着竹杖,似有不胜站立之意。韩学士关切道:“可找太医看过了?”贺融:“是,太医说这是老毛病了,根治不了,只能以热水敷着,方才稍有缓解。”韩学士越发同情了:“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日的功课我会做一些标记,让你的兄弟给你带回去。”好学生人人都喜欢,贺家几兄弟,虽是比其他同窗稍微年长,基础也差一些,但并未落后多少。尤其是贺融,上课认真,功课优秀,课后还常有问题请教,兼之腿脚不好,身有缺陷,馆里学士们不说对他另眼相看,起码也会多关照几分。贺融感激道:“多谢先生。”贺僖目瞪口呆看着贺融光明正大离开学堂,完成了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他小声问贺秀:“三哥不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腿脚疼了?”贺秀不耐烦:“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我把你腿也打折,你就知道了!”贺僖火冒三丈:“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说完发现周围气氛为之一凝,他惊觉自己刚刚说话太大声了,不仅同学们都在看自己,连讲课的学士也正满脸不善盯住他。贺僖吓出一身白毛汗,干笑拱手:“刚您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继续!”学士黑着脸:“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去边上站着听。”贺僖:“……”他看见贺秀朝自己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贺融浑不知自己那蠢四弟因为他而被罚站,崇文馆里教的东西,实则并不深奥,别说贺秀,贺融有时都觉得枯燥,正好贺嘉她们要出门礼佛,便寻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顺道送她们过去一趟。回去的时候正好,两人已经在内门翘首以盼。贺嘉见他信守承诺,准时回来,不由眉开眼笑:“我就说三哥定会赶回来的!”贺融道:“答应了你的,自然要来。”对熟悉而又陌生的京城,贺嘉与袁氏还是有点发虚的,有个男人护送,起码要安心许多。贺家下人委实不多,连马车都是宗正寺借给他们使用的,也没有专职的车夫,于是贺松赶鸭子上架,临时充任车夫。一行人出发,贺融不便去车厢里和女眷同坐,就与贺松坐在车厢外头,跟副驾似的,如今贺家落魄,没有那么多讲究,贺融也不在乎这些。伽蓝菩萨诞辰,人人都来敬香求佛,马车更是一辆接一辆,连旁边巷子都停满了轿子,贺融见状有点后悔,早知不如雇上两顶轿子送她们过来,还更方便些。贺松不知是没见过这等大场面,还是驾车技术还不熟练,手劲没掌握好,马车刹得有点晚,马匹已经往前奔了几步才缓下来,马脑袋堪堪擦上前面的马车,马受了些惊吓,仰头嘶鸣,贺松吓一跳,赶紧跳下车头按住马,好容易给安抚下来。前面马车的马似乎受了感应,也跟着嘶鸣起来,连累前面的马车也好一阵慌乱,坐在里头的女眷甚至叫出声来。对方跟车的仆役怒气冲冲,过来兴师问罪:“怎么驾的马车,你们知不知道前面马车里坐的是谁?瞎了眼吗?!”这件事本是己方理亏,贺松有些心虚,但对方最后一句瞎了眼反而激起他的火气:“这不是没伤着人吗!”对方大怒:“等伤着了还得了?我看你这厮是主人家没管教好,皮痒欠揍了吧!”贺融暗自皱眉,他也觉得贺松自打来了京城之后,人变得飘飘然,心也变大起来,他们是皇长子家人不错,可皇长子自己现在也还是个没有恢复身份的闲散宗室,低调做人尚且不及,又何必去惹事?那头贺松撸起袖子:“来啊,谁怕谁!你又知不知道我们这辆马车里坐的是谁,那可是……”“贺松!”贺融严厉喝止。“三郎,您看他太嚣张,都骂到郎君头上去了……”贺松还想辩解。“现在是不是连我都管不住你了?”他的声音冰寒刺骨,贺松心头一颤,不由自主低下头,终于不敢再说话。贺融正要与那仆役说些什么,前方马车里就跳下一人,容貌还未来得及细看,声音已经传到他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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