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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沉疴复尝犹刃心（第2页）

程逸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自家公子会在此时出现在自己房里，下意识张嘴要应，却忘了嘴里叼着的东西，嘴上一松，那纸包便直直砸到地上，一阵阵诱人的咸鲜肉香从有些松散的外壳里飘出来，程逸尴尬的不知是该退回去还是该进到房里，只能僵在窗框上。

苏颜忙于武盟之事，不便于将程逸带在身边，又不放心他自己一人，于是将他带到方世安这里暂住。而自程逸来到这里，便被这里大大小小的“规矩”搞得烦不胜烦，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吃饭洗澡哪里还需要人侍候，更何况还都是比他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他实在是不能适应。就连他练剑时也会有人在旁边端着软巾、茶盏，伺候着给他擦汗喂水，在他练到关窍处还要惊叹而又担忧的喊他，小公子慢着些别伤到自己。

程逸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做什么事都有人在旁边看着的习惯，索性将所有侍候的人都谴了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才换来几日的清净。

头几日还好，没了管束程逸便在自己房里看看闲书，玩玩一些机关玩具之类的，可他终究不是能安安稳稳闲着待在一处的人，太过清净的环境显然不符合他活泼的性子，于是总是趁着入夜天黑之时，偷偷摸摸的从窗户跑出去，去夜市里寻些吃的玩的，一路上还要小心躲着方世安宅里值守的人，倒也添了几分趣味。

只是极少有像今天这样天亮了才赶回来，不过是因为半夜在一处偏僻处闻到一股香味，程逸循着香味找过去，原是个头花白的茶摊老翁在摊子旁烤鸡，那烤鸡色泽金黄，汁水充盈，随着火焰的炙烤还在滋滋地冒着油，看着极为诱人，飘远的香味中似乎还带着丝丝茶香，让那鲜嫩多汁的鸡肉多了一份清爽，少了些许油腻。

程逸老远便闻到，兴冲冲的跑过去，想买一些来尝尝。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小茶摊上的烤鸡说不定会是什么世间至味，程逸心想。他还没见过如此诱人的烤鸡。

谁知那老翁说这只烤鸡他自己吃尚嫌不够，哪来的多余卖给旁人，任凭程逸说破了嘴皮那老翁也不肯割爱半分，最终还是在程逸的不断央求下，老翁才答应愿意给程逸再烤一只，前提是他自己要准备一只现宰的鲜鸡，只是这大半夜的，市上卖鸡的商铺早就歇了哪里还买得到，程逸无法，不过为吃上一口烤鸡只得去林子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抓到只野鸡。

夜里露重，林子里到处都泛着一股潮气，连脚下的泥土都有几分湿滑。费了好半天功夫，终于在树上找到一只正在睡觉的落单野鸡，程逸欣喜，轻手轻脚地爬上树，生怕一不小心惊飞了即将到嘴的美味，瞅准时机迅出手，一把就抓住了那只鸡的脖子，那只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扑棱着翅膀挣扎两下竟是装死不动了，这倒随了程逸的心意，高高兴兴的跑回茶摊。

老翁见他拎着只野鸡回来，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这小伙子竟真的大半夜去抓了只鸡回来。既然是答应的事自然要信守承诺，那老翁一边帮着杀鸡褪毛，一边夸程逸看着年纪轻轻的身手倒是不错，老翁还透露着烤鸡啊他是有独门秘方，在旁的地方是绝对吃不到的，今天两人再次相遇也算是缘分。两人闲聊着，便又提到这老翁年轻时也曾习得些拳脚功夫，在武林上占得一席之地，只是后来遭逢一些事情，便渐渐淡出江湖隐居在这里，经营这处小茶摊供过路的人歇脚。

这野鸡烤来要比普通的鸡还要香上几分，等鸡烤好时，天色已经微亮，程逸见今日在外头耽搁太久，包好烤鸡跟老翁告了个别就急匆匆地赶回来，再晚些送早膳的人便该来敲门了，若是被现自己偷偷跑出来，恐怕不好解释。

悄无声息的潜回方世安宅里，照着计划好的路线摸回自己房间，比预计的要花费的时间还要短些，程逸只觉得自己脚上的功夫进步了，等自家公子回来一定要好好讨一番夸奖。一路上跑得着急，身上出了不少热汗，索性就将外褂脱下来系在腰上，倒也方便动作。

高高兴兴地推开窗跃上窗台，程逸已经可以想象到鸡肉中的汁水和油花在自己嘴里爆开来的感觉，只是在看清房中的人时，程逸只觉得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自家公子会一大清早出现在自己房里。

程逸只觉自己的脑中翁的一炸，然后彻底停止了运作。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苏颜：“……”

程逸：“……”

苏颜：“……你先下来。”

程逸：“哦……好。”

程逸机械的爬下窗台，在苏颜面前站定，眼睛扫过还静静躺在地上无声凝噎的烤鸡，却不敢去捡。

鸡兄，委屈你了。

苏颜顺着程逸的视线看去，俯身捡起那只烤鸡，沉默了几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从食盒里腾出一个空盘子，将那只烤鸡拨出来放到盘中，道：“过来吃早膳吧。”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责备，程逸呆楞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走到桌前坐下，接过苏颜递过来盛好的粥，埋头一勺一勺吃起来，犹豫一阵才抬头开口道：“公子，我……”

没等他说完苏颜就打断了他：“先吃饭，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苏颜撕下一只鸡腿放到小碟中，推到程逸面前，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别光喝粥，吃些菜。”

“哦，哦……”好诡异的气氛，怎么感觉今天的公子怪怪的，程逸心中吐槽。

程逸以最快的度将饭吃完，却是食不知味，他放下碗筷，抬眼看向苏颜，只见苏颜一直静静地观望着自己，眼中神色不明。

“在这里住不惯？”苏颜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道。

“啊？没有，还好。”程逸自然知道这段时间苏颜很忙，他也不想再给他添乱。

“吾这几日太忙忽略了你的感受，将你留在这里实是万不得已。”

程逸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试探着问道：“公子你不怪我偷跑出去？”

“你也大了，吾不该对你过多管束，往后想出去且知会旁人一声，免得让人担心。”看着再过几年便要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苏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转眼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原来小豆丁一般的孩童也已经长大。

苏颜思量着时机差不多，等回到北州也该将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转交给他了。有些事终究是要摊开说明的。

从小到大苏颜对程逸的管教可以说是十分严苛的，不论是生活上还是武学修习上，毕竟苏颜也是在同样严苛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一直坚信严以律己方能有所成就的道理。只是不同于苏颜的沉稳，程逸性子跳脱活泼，自己严苛的管教在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的成效，苏颜担心长此以往会适得其反，索性渐渐的也不再过于执着此事，何至于让一个孩子负担这么多，他能走在正途，平安快乐的长大就足够了，如此一来也不算辜负了故友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