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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解码程序,一般系统都挡不住,偶尔会不稳定,”邓莫迟正把台面上一堆废零件拨进回收袋,“我自己做的,这次没用上。”
“那就送我吧?”陆汀兴冲冲地跑到焊接台跟前。
“犯法的,”邓莫迟抬眉看他,“警察应该就地销毁。”
“我留着当书签,或者挂脖子上,这总不犯法,”陆汀说着就把磁条塞进口袋,摆明了是要霸占,“又是一件邓氏集团出品小手工,谢谢咯。”
其实这种东西邓莫迟有很多,编写那个程序的目的也更趋近于练手,没有真正用过。
然而陆汀对他的东西总有种天然兴趣,最近更是根本不再遮掩,爱屋及乌,是这个词吗?最开始邓莫迟还觉得奇怪,但现在要他想象没有这么个人每天精神十足地绕在自己身边,倒觉得分外不适了。
他终于坦然承认,在陆汀需要自己的同时,自己也极度地,需要他。
返程路上一开始阳光万里,距离海岸线五十多海里的时候,乌云就堆起来了。都城漫长的阴雨天竟还在继续,不知道最近这一多月放晴过几回。回到特区时天色很暗,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两人把风尘仆仆的Elnath停回毕宿五,又开上那艘Aldebaran-b,准备去找家烘培店买个大蛋糕,带回撒克逊河对岸。
这天,10月29日,其实是弟弟妹妹的生日,凑巧的是他们赶上了,没有错过。最近这些天那俩小孩居然一条消息也没有发,通讯信号恢复了,邓莫迟的手机、陆汀的手环,被各种信息连番轰炸,就是没有来自弟妹的。
也许是打了电话没打通,又也许是被丢下太久,生气了。毕竟只是两个刚刚步入十四岁的孩子,每天被雨困着,陆汀能理解他们的孤单和乏味,以及想被重视、被记挂的心理,也很愿意尽己所能地补偿。在蛋糕店,他坚持买了二十八根蜡烛,那只12寸的豪华综合水果蛋糕恐怕难逃**成筛子的命运。虚拟水族馆的门票也预定好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高级套票的游览时间是五个小时。那家仿真效果极佳,陆汀小时候去过几回,每次都错觉自己真的置身海底,是富有梦幻色彩的那种,只有物种丰富的瑰丽,没有远离阳光的漆黑,他想休息一夜,第二天带孩子们去长长见识,再在特区吃点好的。
至于紧急避孕药……陆汀到了人造人聚居区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买。附近没有医疗机构,不过陆汀也没有太着急,72小时还绰绰有余,邓莫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急着要他吃的意思。在那片熟悉的街区降落飞船时,陆汀决定等天亮了再说。
洪水比离开时减轻了不少,但地面尚有积水,并且不浅,走到那栋淡黄色平房旁边,一汪水池赫然横在门前,沉甸甸的雨滴密密麻麻地垂落其上。
当初洪灾最严重时这片地表都保持了裸露,现在被积水覆盖,只能说明一点,排水系统早已停止工作了。陆汀心中升起不安,邓莫迟则从他举着的伞面下钻出,直接走过那滩及膝的污水,跨上台阶,在裤子上抹了抹手,按上门口的指纹锁。
陆汀快步跟去,水从靴筒边缘流入,很凉,附近的路灯也没有一盏是亮的。他慌慌张张地收伞,门在这时打开,屋里漆黑一片,拉下开关吊灯也不亮。
“B-12-3398号客户,您已欠费12天零3小时28分,请尽快前往人造人供电署补交电费以及欠费罚款,以确保正常使用。”电表传出的机械女声这样提醒。
“睡了吗?”陆汀摸黑把蛋糕放在鞋柜上,喊道,“我们回来啦!”
邓莫迟则从电箱里摸出备用手电筒,瓦数不高,虚弱白光照在面前的地板上,陆汀低头去看,湿漉漉的脚印格外扎眼,地面蒙了厚厚一层灰,那是辐射尘沉降积累的结果。
沉闷的空气中隐约有腐烂的味道,臭,也有一丝甜腻,从冰箱的方向飘出。
那股不安一下子从心口冲上脑门,孩子们这么偷懒不打扫卫生,要好好教育一顿了……陆汀屏住呼吸,揪着最后一根稻草般不断重复这个想法,然而当他走到那扇阻隔在走廊中的栅栏门前时,这根稻草也断了。
栅栏是开的,里面两间卧室,一个人也没有。
入室抢劫?可能性几乎为零,无论是门口还是房间都没有打斗痕迹,物品也都在原位摆得整齐。那是两个孩子出去乱跑了?去了哪里,至少十二天都没有回来?
还是……给谁开门了?
邓莫迟则不发一语,转身出了大门,他冒雨绕到窄街后面,陆汀追着给他打伞,撑在车头前面,半天才打着那辆老式摩托。坐上后座,陆汀只有一只手能去抱邓莫迟的腰,另一只手紧攥打滑伞把。这一路平房之间过道很窄,摩托将将能过,飞船肯定开不过也停不下。气流也被挤得很急,伞面被疾风顶撞,好像随时都能翻过去抑或直接散架飘走。
“我们去哪儿?”他大声问。
邓莫迟不答。
“老大,你知道他们在哪儿,是吗?”
邓莫迟照旧沉默得让人心惊。
最终他们竟在阿波罗门口停下,那家建得像个临时加油站的酒吧,初识的时候,邓莫迟带陆汀来到这里,喝了两杯水。此时那块蓝底粉字的巨型霓虹灯依旧在闪烁,“Apollo”这六个字母,被雨水晕染得模糊。
邓莫迟连摩托都没锁,径直推门而入,细致地环顾四周,走过一张张酒桌和一条条吧台。他在寻找什么,没有找到,又进到靠里的小厅,包间……
陆汀紧跟在他身后,杂乱的信息素中,他嗅着铁锈的味道,感觉到巨大的愤怒。
最终邓莫迟在厕所旁的墙角停步,那个人他找到了,陆汀也认得,是那个爱打人的酒鬼,邓莫迟百般防范,要求弟妹不给开门的“父亲”。
如今还是那副老样子,不成人形。
“人呢。”邓莫迟提起他的领子。
“啊?……什么,人啊,”那人放下啤酒瓶,张着大嘴,不知是酒液还是口水,直往领口里滴,“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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