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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完成大哥，沈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她一个人躲在车里哭了很久。摄像大哥看着她，频频摇头。到底还是刚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儿事儿就承受不起了。因为沈莹的情绪崩溃，上午只采访了成大哥一个人。‐‐沈莹哭完已经十一点半了，摄制组的人一块儿去路边摊吃饭。路边摊正好就在教堂的斜对面，沈莹和几个摄像大哥坐在摊位上，点了几个小菜，然后开始聊天儿。其中一个年龄比较大的摄像大哥语重心长地对沈莹说：&ldo;小沈儿啊，你可不能总是这样啊。&rdo;沈莹尴尬地笑了笑，&ldo;我今天是控制不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肯定不会在你们面前出丑了。&rdo;摄像大哥说：&ldo;这不是出丑不出丑的问题。等你干这一行干久了就知道了。&rdo;沈莹：&ldo;嗯？&rdo;摄像大哥：&ldo;这个世界上让人绝望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以后要做的采访还很多，如果你每次都哭，那肯定是哭不完的。&rdo;沈莹受教般地点点头：&ldo;我知道了，我尽量控制吧。&rdo;情绪这种事情，是控制不来的。同情泛滥的时候，真的是想哭的。很奇怪的。沈莹看到那些哭诉的人，基本不会同情。她只有看到那些云淡风轻的人才会同情、才会心疼。比如徐民成，再比如今天的成大哥。小菜和汤面很快就上来了。忙活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了。沈莹情绪不佳，吃东西都觉得没什么味儿。食不知味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来s县之前，沈莹一直想做一个气势恢宏的专题。格局大、立意高，一炮而红的那种。可是现在，她的观念变了。她不想做所有人，她想通过一个人的故事，做出所有人的感觉。‐‐午饭结束之后，沈莹一行人又到了防疫站。他们过去的时候，防疫站刚刚有一个人去世。沈莹看着两个男人抬着担架把蒙着白布的人抬了出去。她本来想上去采访，可是脚怎么都动不了。那一刻，她是有些彷徨的。她不知道自己该追求真相，还是该给死者最基本的尊重。对媒体人来说，还原真相是本职工作，可过度的还原真相……似乎又会对当事人造成很大的伤害。摄像大哥看沈莹站在原地不动，连忙提醒她：&ldo;沈莹你赶紧的啊！上去问问！&rdo;沈莹壮着胆子走上去，挡在了抬担架的人面前。&ldo;他也是因为艾滋病去的吗？&rdo;抬担架的人说：&ldo;是，刚去的。现在推去火化。&rdo;沈莹又问：&ldo;每天都会有人走吗？&rdo;&ldo;他都死了，你就不能安静点儿么？&rdo;抬担架的人还没回答，就被徐民成的声音打断了。徐民成刚从教堂赶过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走上去，和沈莹对视着，眼底满是愤怒。&ldo;你挖别人伤口挖上瘾了是么？&rdo;沈莹下意识地解释：&ldo;我没有……我只是问问……&rdo;徐民成看着她，冷冷地说：&ldo;你枉为人。&rdo;☆、chapter005r005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沈莹。徐民成是第一个。沈莹高考结束之后抱着一颗赤诚的心选择了电视新闻专业。大学四年在学校认真学习，毕业进电视台以后也是兢兢业业。在来s县之前，她做过很多社会采访，虽说不是什么敏-感话题，但至少也算为群众说话的。那些因为沈莹被帮助的人，总是会夸她是他们的救世主。沈莹也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是好事儿，是有意义的事儿。她觉得自己做的每次采访都是站在群众立场上的。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这样说她。沈莹本来就挺难受的了，徐民成这么一说，她的眼泪更停不下来了。沈莹把手中的话筒放下来，试图给徐民成解释，动了动嘴唇，又说不出一句话。徐民成走上去，对抬担架的两个人说：&ldo;你们赶紧把人抬走，能不能让人走得干净一点儿。&rdo;那两个人听到徐民成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赶紧把人抬走了。……很快，防疫站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沈莹的团队还有徐民成。几个摄像大哥也认识徐民成，毕竟徐民成之前对他们的态度很不好。沈莹一直在哭，她心里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那个艾滋病人去世还是因为被徐民成骂了。总之就是难受。摄像大哥走到沈莹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沈莹的肩膀。&ldo;没事儿啊小沈，咱今儿就不采了，明天再说，反正咱还得呆一个多月。甭着急。&rdo;摄像大哥说。沈莹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话筒递给摄像大哥。沈莹和摄像大哥说：&ldo;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他聊一会儿就回去。&rdo;摄像大哥看了一眼徐民成，有些担心。&ldo;你确定？他好像不愿意和我们交流。&rdo;摄像大哥有很多年的经验了，之前出来采访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对于这种人群，他们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在他们看来，沈莹还是太单纯了，入行时间太短，不懂行业内的潜规则。她只顾着和被采访者沟通，空有一腔热血，但人家不一定领情。沈莹勉强对摄像大哥笑了一下：&ldo;没事儿，我有分寸，你们放心。&rdo;最后，几个摄像都被沈莹劝走了。防疫站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沈莹和徐民成两个人。沈莹看着徐民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面前。沈莹对徐民成说：&ldo;对不起，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rdo;徐民成说：&ldo;你应该和死去的人道歉，不是我。&rdo;沈莹说：&ldo;……好，我知道了。&rdo;徐民成说：&ldo;你们这些人，真的很恶心。你回头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儿，你觉得你这样的人，配当一个记者么。&rdo;沈莹被徐民成骂得懵了。沉默了很久，她才说：&ldo;你不要总是用我的职业来说事儿。我一直在努力做好，请你别打击我了行么。&rdo;徐民成冷笑了一声。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打击她，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他们这种人，本来就不懂他们的生活，还非得装出很懂的样子。站在博爱的角度，搅乱他们的生活，揭开他们的伤口。徐民成的冷笑，让沈莹心里更难受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向徐民成证明自己的能力。沈莹说：&ldo;我们台真的是为了关心艾滋病患者才做的这期专题。&rdo;&ldo;我一直在努力，真的。&rdo;&ldo;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合适，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请你以后别这样说了。我很热爱我的职业……&rdo;沈莹不停地和徐民成讲道理。年轻的时候，人总是希望得到全天下人的肯定。沈莹现在正好处于这样的年纪。她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肯定她的职业、肯定她为自己喜欢的事业付出的一切努力。徐民成一直盯着沈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的目光里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这眼神，让沈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见沈莹停下来，徐民成才开口问她：&ldo;说完了？&rdo;沈莹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尴尬。&ldo;差、差不多了……&rdo;徐民成拉起她的胳膊朝着防疫站的大门走去。徐民成的力气要比一般艾滋病人的力气大，至少沈莹是挣脱不开的。沈莹被徐民成拉到了防疫站门口。她不解地看着徐民成。徐民成说：&ldo;他们都在那边火化，我要过去。你走么。&rdo;沈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民成。老实说，徐民成这人她真的看不穿。刚才明明那么凶，现在又喊她过去看火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沈莹问：&ldo;我真的可以去么？&rdo;徐民成说：&ldo;你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去。&rdo;沈莹赶紧摇头：&ldo;不是，我去，去去去。&rdo;徐民成看着沈莹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s县的火葬场是最近几年才建起来的，因为s县每年都会死一批又一批的艾滋病患者，土葬已经不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