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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白家(第1页)

兔兔到了庠序,门口的商贾在街上叫卖,一些孩子时常趁着休息时间跑出去买一些小玩意,兔兔看潘玉在教孩子们认字,便找了查课业的小舅舅,兔兔领着大槐,背着弩箭进了他的小院子,“小舅舅可记得有个叫刘彬的书生”,小舅舅停下手上的笔,皱眉道“我知道有个年轻的茂才,是他吗”,看两人面色凝重,便说道“刘彬之前是庠序的学子,陈老夫子的得意门生,我给你问问陈老夫子吧”,几人便跟着小舅舅去往陈老夫子的院子。陈老夫子正在院子里喂鸡,董仁岳进到院子执手行礼道,“陈老夫子,潘县令想问问您刘彬的事情,就是那个茂才”,陈老夫子五十多岁了,侧着身子问道“茂才,哪个?”,兔兔急道“刘彬”,陈老夫子说“什么事呀”,董仁岳道“那刘彬说是偷了白家的东西跑了”,陈老夫子喊道“偷东西”,甩了衣袖“有辱斯文,我的学子没有这样的”,说着背过身开始叫鸡。兔兔笑着说“我觉得他也没有,我怕他被人被杀人灭口了,这才来问问,看是否见过他”,陈老夫子这才回身道“那孩子虽然顽皮,但绝不是偷窃的人,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行,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两人笑得点头道“是是是”,等被陈老夫子一边喂鸡一边说着学子们的教育问题,说着最近治安不行,人贩子、劫匪出没,对着几人好是一顿教训,几人也不敢说回去,直说要尽快处理,一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两人出了院子,兔兔感觉后背都湿了,看着小舅舅道“你们这些夫子都这样吗,说话都不带喘气的,真吓人”,董仁岳无奈的苦笑,本想说点什么,突然住了嘴,不然这教训人的习惯就真成刻板印象了。兔兔和大槐二人又去了白家附近,白家的院子占地较大,属于本地少有的家财万贯的商人,但是因为商贾还是有很多限制,比如奴仆远远过了律法的规定“诸王、列侯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过三十顷。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贾人皆不得名田为吏。犯者以律论。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可惜了这么好的律令,至今从上到下都没有将这些“限田”令执行下来,随意一个权臣、大将军的赏赐都是田地过千顷了。兔兔看着数十座连着的房屋,成片的良田,随即便想到了什么,让大槐跟着牛县丞去拿白家的田数案卷,去地头一一测算。大槐跟牛县丞将记录好的田亩数一一核对,牛县丞找了白家的管家拿账本和田亩数鱼鳞册,并将白家佃农的工钱册子拿到了手里,大槐将收集好的账本、工钱册子、鱼鳞册拿给了留安,留安叫来了董仁岳帮着一起看账,计算,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兔兔跟着牛县丞在一旁给小舅舅磨墨,分账本子,按照田税不过三十税一(3o斤粮收1斤税),刍稾税也不过年每顷55钱,算赋12o24o钱(商人加倍),口赋另算,一亩地按照产粟三斛。看到佃农册子,一一问了是奴仆还是雇佣的,跟案卷记载的白家奴仆一一对照,光是佃农的奴仆就多出来3o人,白家现有田地案卷上记载是二十顷良田,等小舅舅亲自带人拿铜尺量,整整多出了8o亩地,其中围绕着一片大的池塘,好多地都是饥荒年间用低价换来的,不少的农民都将地低价卖给了白家,因为田多不规则和三角、梯形等地,丈量不便,董仁岳按照特殊的算法,一一重新记录和计算,将这些佃农耕种的土地一一入册,再去跟白家管事交接,摁了手印,白家管事,看着新算好的田亩数,傻了眼。忙使眼色给旁边的仆人,白财主这才露了面,说是从南边那边才刚赶了回来。白财主生的白面无须,胖胖的,穿着紧身的直裾,戴着一个巾帻,玄色鞋履,一身青色棉衣,手上串着一串黑白相间的玛瑙串。胖胖的腰身拱手行礼道“潘县令辛苦了,我这边掌事的不懂事,有些什么招待不周的,您海涵”,兔兔看了他这一身朴素到极致的装扮笑道“白财主,真是个大忙人,请了三回都见不到你的面呀”,白财主擦了擦虚无的汗,摸了下鼻子道“最近家中女儿病了,我去南方寻药去了,确实是没来得及赶回来,才知道出了这么多事”。兔兔看着他油盐不进,一句实话不说的样子,气的都笑了。牛县丞拖着一沓子账本笑着道“3o奴仆按照24o钱的算赋,每年得补收72oo钱,其他的家里的女仆,您是直接说还是我们再查一遍,田税按照三十税一,良田均产每亩6石粟,8o亩每年补16石,口赋这不多不少,还是要再查,毕竟商贾加倍的税多呀,像徭役,一人一年2ooo,3o人6万,一共6万七千二钱,16石粟”,白财主招手身后的管家,“之浦,将那一盒金饼带来,赶紧将遗漏的税钱交了“,说着又让管家多带了一小包金饼,说着推到牛县丞手里”再查下去,农事都得耽误了,您说是吧”,牛县丞接过金饼,给兔兔和董仁岳看了下“县令,这是三年的补税,大概二十一块麟趾(1斤)金饼,这盒里3o块了”,同时将荷包递给了县令,兔兔背着手道“武帝期间,告缗令下,白家一半的家都得充公了,也就是现在皇帝现在宽容,让你们能入粟拜爵,可要珍惜这些福气,哪个朝代能这么对商贾呀”白财主带着管家们连连称是。兔兔说到“刘彬是在你们府上消失了,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那我们就将你的山林、商铺的帐都每月查一下,毕竟你这可是有案底的”,白财主擦擦额上的汗“您请进,我们进去说话”,白财主带着众人到了白家的书房,让管家将家中的人都带过来,白财主的儿子白云翔,白云翔是个中年男子,长得跟白财主一样胖,但是穿着很是华丽,锦衣金带,熠熠生辉,头上还簪着一朵大红的蔷薇花,手腕子上是一串黑白相间的玛瑙,纹饰很像是眼睛,鞋子上缀着金珠,张扬的小眼睛眯眯着,听到县令来了,也只是客气的拱拱手,随即做到软席子上,斜靠着一个镂雕的小屏风。兔兔坐到正席上,带着小舅舅、大槐和牛县丞等入了席,白家的管家和主子都来了,最后进来的是白家小姐,白云梦。兔兔看着白云梦,愣了一会儿,年近三十的寡妇,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缀着几朵白茶花,左鬓斜插着一只素色金簪,耳朵上是一圈素白米珠,手上戴着一只红玉镯子,可能是大病初愈吧,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整个人显得很是有韵味。董仁岳抬头扫了一眼,眼皮子一颤,低下了头,兔兔倒是觉得这商贾一家只这女子很是有品位,其他两位真真是土财主。兔兔询问了刘彬在白家的事情,刘彬因家贫,但是自小聪慧,之前家里在白家当佃户,刘彬放学后会到白家田庄帮忙,时间久了,白财主见他着实聪慧,就让他做抄录和算账的事情,等到刘彬大一点,算是田庄管事的一把手了,白父因劳累,喝了渠里的生水得了伤寒,早早死了,裘婆子借了白家数十金才供的上儿子,等考了茂才,为了还钱,刘彬又做了白家的账房。谁知在等任命的时候,正值白家的库房清点,等验完,刘彬就没了踪影,此时库里一尊金香炉也不见了踪影。兔兔问管家是什么香炉,值得一个茂才去冒险偷盗,管家道“那可是从东京买的九层博山炉,纯金的,上面镶嵌着绿松石和各色宝石,很是金贵,能买东京一套院子了”,兔兔倒是见过博山炉,但是九层的金香炉也是没见过,知道这真的是很贵了。只道让牛县丞带着大槐和孙县尉去白家看看是不是有些地窖什么的,怕是掉进去了,那可是未来代郡桑干县的县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凭借一方的说法就定了案子。大槐带人去找了找,董仁岳等在一边,倒是捧着一杯热水,低低跟着白家娘子说话,白家娘子笑盈盈的答着,倒是手时不时的在腰上扶一下,董仁岳说起她手腕子上的镯子道“白家娘子的红玉很是靓丽,可是玲珑阁的”,白家娘子伸出手腕子上的镯子道“嗯,说是石榴石,我看着好看,就留下了”,董仁岳起身道“应该是红翡吧,我家倒是进过几批货,其中有这个”,说着起身凑近,上手仔细地看了看,说到“确实是石榴石,不过这颜色很浓,倒是我看错了。”白家娘子道“我瞧着好玩罢了,不是红翡,说是舶来品,确实不一般,透亮着呢。”

等着人到齐了,几人撤出了白家。白家人早早熄了灯,折腾了这几天,都有点受不了。第二天下午,兔兔正等着派去代郡探查的小吏的信,董仁岳带着本标着董氏金铺的账册到了县衙,兔兔看着他道“可是找到什么了”,董仁岳说“那白家有问题,白娘子一身素衣,单那串石榴石却过份的耀眼,看得出来她很是喜欢这种艳丽张扬的,只是守寡期间不得不穿素,但是头上的素金钗确实少见,很是不搭,我特意摸了她的脉象,指下如盘走珠,圆滑跳动,应是有孕了。”兔兔睁大了眼睛“那那个金钗是怎么回事”,董仁岳道“方城的饰铺子,董家独一份的,董氏金铺,正好记着那只钗子,我问了那个伙计,买家正是刘彬”。兔兔起身来回踱步“可是通奸,但是白家就是个财主,找了刘彬能更上一层楼呀,怎么人还没了”,董仁岳道“裘婆子一家子靠白家,按说终于等到了儿子当官了,怎么也不敢轻易惹恼了白家”,兔兔道“你是说裘婆子和刘椒途不同意这门婚事,哦是说之前给刘彬说亲来着”,“那证明这人还在呢,那就得去白家娘子院子夜里去看看了。”夜里,大槐带着兔兔翻进了白家的院子,因为白天来过,倒是熟悉了很多。只见白家院子里时不时传出几句笑声,大槐侧耳听了下“不是女的”,兔兔大喜“那应该是了”,两人轻轻爬上院子最侧面的屋顶,循着声音,掀开瓦片,只见一女子身穿红色白纱衣,偌大的胸前很是雄伟,头上戴着珠翠,地上是铺了一地的大红的毛毯,灯火通明,打在斑驳的地毯上,白家娘子伸出涂着豆蔻色指甲的小脚踩在上面,大槐又掀开一个瓦片,原来那倒映的那个阴影是一个金色的笼子,只见笼子上铺着一张毛茸茸的白色毯子,白家娘子笑着跟里面的青色外袍的男子笑闹着,时不时伸出长腿去揉捏男子的小腹,那男子滑落的衣衫上露出满是咬痕的肩胛,红红的一片,看上去很是可怜。大槐和兔兔互望了一眼,默默溜下了房顶,回了县衙,只觉得这件事有点复杂,次日从代郡打听的小吏回了来,说是代郡的县令请了病假了,现在主事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子,叫刘章,兔兔叫来牛县丞将白云翔的画像给他看,小吏道“应该是此人,这个刘章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胎记,很是好认”。次日一早,兔兔带人翻墙进了白家,打开了院门,一行人围了白家娘子的院子,白财主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院子外面,兔兔前去院子里让人请刘彬出来。白家娘子,知道事情败露了,亲自打开了笼子,屋内的博山炉的香袅袅升起,最后熄灭,屋子里弥漫着伽南香的味道,兔兔让牛县丞送了一套自己的常服进来,等了一会儿,刘彬束包头,穿着一身黄色深衣,披了一件浅色外袍走出了屋子。白家人跪了一地,白家娘子低着头跪在门口,兔兔看着白家人道“白家娘子藏匿官员,诬陷桑干县令,按律抄没其家产,流放岭南”,白财主吓的哭诉“儿呀,儿呀,太贪心了”,叫喊着瘫软在地”,白家娘子倒是叩完,很是笃定的看了眼那一身浅色长袍的人,“白家小娘白云梦认罚”。刘彬被兔兔带回了家,问他可要启程去往代郡,至于那个刘章,要是可以的话,他自己去罚就行,自己就不多管了,刘彬长跪在地谢过了兔兔。刘家人迎回了儿子,只是刘彬对此事不再多言,白家现在一团糟,儿子的职位肯定是没了,女儿也搭了进去,刘椒途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只好派人去请了裘婆子来白家商议,裘婆子从小就在白府讨生活,白家人来请,只好瞒住了女儿,自己去了白家。

几日后,到了白家娘子流放的日子,刘彬上县衙找了兔兔,两人在书房聊了一段时间,却是刘家撤了状子。牛县丞蹭到兔兔身边道“这刘彬是有大前程的人”,兔兔尬笑道“只可惜白家这一辈子是跳不出来了”。董仁岳到了县衙问这事怎么一波三折的,兔兔说道“这刘彬真的是咬人的狗不叫呀,他拿了白家大半的资产,白家连聘礼都不敢要,白白做了他刘家的妻。跟着他去代郡,白云翔倒是做了他的手下,白家一家子都成了刘彬的青云石”。董仁岳道“我看那金钗就有猫腻,刘彬长得可以,但是没想到能这么豁的出去”,兔兔道“小舅舅哪里知道一个爱恋中女子的智商,只看刘椒途的爽利劲,你就知道刘彬那绝对不是个软柿子,这是成功的完成了他的狩猎”。刘家娶妻,很是低调,只几个宗亲到场,兔兔也出席了,带着一群好友,潘玉看到新娘子穿着大红的琉璃冠出场,一身黑红的直裾,面色红润,耳边的珍珠坠子黄豆大小,手腕子上还是那只石榴石手串。裘婆子倒是笑得很是开心,只刘椒途作为上坐的姑姐,一脸没个笑模样,送出去的礼也只是一双棉布鞋子,白家小娘子也忍着笑盈盈地收了。刘彬来桌子上敬酒,几人执耳杯起身,席上潘玉没心没肺地笑道“刘县令好福气,新娘子很是貌美”,刘彬笑道“确实很美”,新娘子听到了,手持团扇,捂着鼻子,低声笑了起来,周遭的客人看到言笑宴宴的新娘子只觉得名花绽放,荼蘼花香。不过这次嫁妆里竟然还真的有那只九层博山炉,众人围着那博山炉很是惊叹它的华丽和精致,香炉里荼蘼花香料燃起青烟,只远远闻到都觉得清香宜人,如置身于香炉刻画的仙山。晚间刘家,刘彬院子灯火通明,花枝灯熠熠生辉,卧室里放着一只金笼子,白云梦穿着一身绣着荼蘼花的洁白的襦裙,躺在笼子里,刘彬穿着一身黑色直裾,红色的暗纹,那是刘彬前半生从没穿过的锦衣,看着笼子里的美人,只觉得那些年受到得苦终于有了结果了,这是上天对他得回报,这只高傲、美丽的鸟儿终究还是被他收到了手掌心,再也飞不出去,虽然迟了一点,但是还好没有晚,那些可怜真的没白装,现在他都能一点点还回去。他现在甚至还能回忆起白家娘子坐在高高的轿子上,一袭白衣,巡视着她的庄园,而他终年劳作和苦读,连自己的院子都是漏水的,更别提那熏香,他只在白财主书房见过,还被白云翔笑话他“你哪里知道这可是博山炉,里面的迦南香是海外之物,你哪里见过”。是呀,他哪里见过,但是现在都是他的了,只要有了他的孩子和官身,这些都是他的了,他真的以为他大肆宣扬代郡的马匹,是真的想送白云翔一桩马匹生意,那只是一只诱人的饵罢了。刘彬最后带着新娘子和小舅子去了代郡桑干县,为了白家的马匹生意和当地的官职,一家人对刘彬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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