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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之手》
一
月亮照着我们的帐篷,银白的光束从缝隙中流泻进来,又在枕边漫洇。已是半夜时分,梅子睡去了。她在野外一开始没有我睡得好,但后来总能比我睡得更甜。
这个夜晚我又一次失眠了,后来实在睡不着,索『性』走出帐篷……
这儿处于主干渠拐弯的地方,正好在一个小山坡的下面,除了黑乌乌的大树,照例还有一片扇形的白沙。清凉的微风从渠道吹过来,又悬挂在每一片叶子上。小虫若有若无的鸣声趁机溜进了帐篷,悄无声息地落在一个人的耳边。一天的繁星好奇地注视下来,它们探究的目光迟迟不愿离开那顶小小的帐篷。
到这个夜晚为止,我和梅子在库区已经整整转了两天。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然后结束整个旅行了。这等于是一次心情沉重的瞻仰。感激岁月之手留下这难以拂去的、深刻而宏大的印痕。梅子看惯了城里那些精致的设计、拔地而起的塔楼、阔大宽敞的立交桥,却是第一次如此接近这片粗犷的山野、它的不可思议的杰作。她作为一个城里人,无从想象另一些人可以穿凿整座整座的大山,可以把一道长渠镶嵌在上百里的山谷上……
风在变大,白杨树沙沙抖动。月光下的白沙出一层荧光。夜空里有一只鸟划过,低沉的鸣叫像叹息一般。我一直看着前面,直到月光在山隙和树下闪跳起来。这样的夜晚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人,他正缓缓走来……那个人是柏老吗?他坐在我对面的岩石上,叼着烟斗,脸上是得意的微笑。他今夜的模样仍然像个智者。
我捡起一个石块抛过去。岩石出了沉闷的回响。
这个夜晚,我又一次思念起那所地质学院的生活。我知道是谁使我无法遗忘,是谁连结着那里的一切愉悦、欣喜和不幸。那个人留给我的,是前半生铭心刻骨的记忆。
现在看,说柏慧把我出卖了是不确的。她不过是将我心中最最珍贵的一点东西、我『性』命攸关的一点隐秘随手抛掷了。就这样,我的命运又一次给推到了可怕的边缘上……当时我是多么恐惧,那是对命运的恐惧……
我不能忘记那种被愤怒和绝望交织纠缠的情形,不能不回忆那些近在眼前的岁月。我曾在后来一遍又一遍回想,追究自己怎样进入了一场不能忘怀的热恋。后来我渐渐觉,这种热恋是双重的既是对柏慧,又是对我心爱的地质学。在那个年代里,这是何等幸福的选择啊!
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火热的姑娘,她当时穿着一件『乳』白『色』的上衣,一件做工精细的裙子,胸部高高挺起。她的眸子正火辣辣地看着我,那张微黑的脸庞上有着无法抵御的魅力。我长久地痴『迷』于她的形象,醉心于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我怎么能埋怨她呢?虽然我已经绝望,虽然我已经被巨大的恐惧给毁掉了。事实上真是如此她只差一点儿就把我从根上给毁了……
仿佛一转眼就到了此时此刻——我的帐篷和妻子;那天在车站与柏慧的分别,她被染过的头……岁月之河一直流到了今夕,流到了脚下。直到这个夜晚,我仍然在父亲的苦役之地徘徊,仍然在流浪……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有那样一个生父,而他又偏偏与这个险峻的山地有着不解之缘?难道我眼前的这一片高山,还有我眼前的这个巨大的水利工程,都是为特定的人生舞台而搭起的临时布景吗?如果说这个水利工程是人工制作的,那么这高高耸起的群山呢?它们的矗立却是真实而永恒的,它们远远先于我们的生而生,它们甚至就像“父亲”一样不能选择……
我面对着自己的中年,在这样的夜晚愈加明白自己即便经历了最艰苦、最不能忍受的逃亡,父亲的阴影还将追逐着我,它还要长长地、深深地笼罩我——从今天到明天,我还将在这种不能解脱的矛盾中犹豫彷徨……
在这苍茫大地上,有谁来牵引我的手?有谁能伴我走下去,一直走向归途?
我曾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好姑娘身上——一直到最后的那个夜晚。
那个分手的时刻啊。我已在心中作出了决定,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可惜直到最后她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觉得我的反应实在是过分了,完全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怎么向她解释呢?我想找一个最恰当的比喻,结果还是难以讲清。我吞吞吐吐说“我觉得心里……有一点东西给打碎了,它是我最后的……”
“它是什么?是你的自尊吗?”
“也许比自尊还要……”我思量着,“还要高贵十倍……我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你也参与了对我们一家的围剿和……蹂躏——真的,我觉得你们在蹂躏我们,从上一代到下一代——‘我们’,就是那个小茅屋里的人。我的外祖母死了,还有我的外祖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这太不公平了,残酷,血腥。有谁能减去我心上的一点儿沉重,哪怕一丝一毫……原来我只想求助我爱的人,求助你,因为我不敢求助别的人……现在我才明白这都是做梦,全都错了。你与他们没有什么两样,你们全都一样!柏慧……”
我这样说的时候,身体抵紧在丁香树上。柏慧走近了。她的呼吸让我感到了。她的手在抚『摸』我的头,吻我,一次次地吻我。她带着十二分的惊讶。结束时她在我的耳边上说着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
她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想抚平我的伤口,想让一切都过去。但没有成功。
她哭了……
二
这个夜晚,面对着整整花费了两代人的工程,还有高高的鼋山、它身旁的群山与河流,我的心情愈加沉重。面对它们的沉默,蓦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什么。
我又记起了父亲在去世前一年生的事情围绕殷弓的到来他与母亲的争吵、他怎样放弃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这可能是他后半生里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事关生死荣辱。他战争年代的搭档殷弓来到了小城,而且身居高位,正好为他一洗耻辱。母亲简直在央求他去见那个人。要知道那是惟一的证人啊,可父亲的眼睛都没有斜过去一下。
他放过了一次唾手可得的机会。
那个机会如果早来十年,他会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吗?
我曾经为此而怨恨。我觉得父亲这一场恶作剧太残酷了对他来说一切都将过去,他的生命只剩下了短短的一缕余晖。他不再去想别人了,哪怕让后一代永远挂着一个恶名挣扎下去……他长了一副铁石心肠。
面对着沉沉的大山,还有这些染上了父亲鲜血的水利工程、它们的沉默,我想抓住这迟来的一点点感悟……一切都在过去,一切都会过去。时间的河流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徐缓,这只要稍微注视一下岩石、山岭,还有人们亲手制作的东西就会明白一个人不必那么重视浮泛的热情,不必那么激扬冲动;他终会为这冲动和热情而后悔。尽管这热情也有可能留下什么痕迹,但它比起一些永恒的东西,比起更遥远、更长久的东西来,那层层冤屈和阵阵欢乐一样,都显得轻若羽『毛』,都会一闪而过……
父亲冰冷的面孔就像今夜的山石。
我明白自己当年有多么可笑,柏慧又错在了哪里。她太纯洁也太热情了。她热情的结果,不是给我带来安慰和笃定,而是送来一次猝不及防的伤痛。最后就是这种热情使她失去了自己的恋人——而我则失去了她——一个至宝,她曾在我的人生旅途上涂过最鲜亮的一笔颜『色』。
这个夜晚啊,我仍在感激她,感激她给予的爱……我不能不想到“宽容”两个字如果当年再宽容一点,那就一定会避免我们之间的悲剧吗?可是我们知道,一切的不宽容往往都生在过分热情的人身上,而失去了热情也就不需要宽容了——比如父亲,他不需要宽容,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我当年如果是宽容的,就会容忍柏慧的不慎和轻率——可是我如果容忍了这一切,哪里还会有青春的勇气和记忆,哪里还会有不能容忍的东西?
我又想到了当年的女房东今天看那是一场多么可怕的误解,我当时随手把那几张钱币掖在了抽屉的垫纸下面,然后就完全地遗忘了。那种极度贫穷的山区生活促使我作出“偷窃”的猜测——基于这样的判断,我再也不想回到她的身边了……“宽容”的原则并不是普遍的原则,有时候人真的是难以“宽容”我急匆匆地离开了那个山村,甚至连告别一声都没有。
我明白,促使我急急离去的原因远不止是对女房东的厌恶,更多的还有其他。比如当我得知就此可以永远脱离这种可怕的流浪生活时,也就变得迫不及待了。我真是熬够了!我当时简直是带着巨大的侥幸和欣喜,以最快的度逃开了……
我逃走了,可是也深深地欠下了一笔债。当我今天试图回头寻找和弥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有的人死去了,有的人虽然活着,可是已经双目失明,永远也看不到周围的世界,包括不能看到我忏悔的眼泪——我甚至在一时的冲动之下想把那个女房东接到家里,像侍奉母亲一样侍奉她。很可惜,不过也很庆幸——她并没有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她要和一个同样可怜巴巴的男人搂抱着、搀扶着,直到度过余生。这种结合无论对于她还是那个男人,都是一份厚重的晚年的礼物。我当然没有权利再剥夺他们任何一个人。
在这朦胧的月『色』里,我仿佛又一次面对了女房东抖颤的双手。今夜我不禁深究一句把老人搬回城里的想法,究竟是在什么基础上萌生的?难道我更多的不是为了抚平歉疚、为了良心上的安宁吗?再问一句如果她真的答应了我,我和梅子与一个老人在那个小窝里拥挤着,彼此究竟能够忍受多久?我在繁琐无边的日常生活中又会表现出多少耐受力?当最初的道德冲动过去之后,我还会像对待自己的母亲那样服侍她吗?当那迟早要来的烦躁『逼』近时,我又将怎样?到那时候我的难堪和追悔不是更加深重、更加令人难以承受吗?
看来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常常需要非同一般的勇气。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没有例外考验迟早总会来的,它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三
父亲从水利工地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垮掉了。可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在暗暗咬紧牙关,并且为了让身边的人像他那样咬紧牙关,表现出了骇人的粗暴……我仍能记得他伸直了两条腿坐在地上,一手握一把菜刀咔咔剁猪菜的模样。还记得有一次他让我把两个很大的菜捆从海滩上挑回来,我试了试说挑不动,他就严厉地命令挑起来。那一次我差不多压断了脊梁,脸憋得通红,我现那条扁担拉出了很大的弧,可两个菜捆还是一动不动地贴在地上。我哀求父亲我挑不动,真的挑不动。父亲大喝了一声。我颤颤抖抖再试,往上挺腰、挺腰,只觉得脊骨随时都会折断。就这样我终于把两个大菜捆担起来了,可是刚走了两步就跌倒了……回家后我把衣服脱下来,让母亲看肩膀上紫黑的淤血。母亲给我敷了草『药』,哭着重复他的话“你父亲说,只要不能死,就得活!”
在父亲眼里,死和活之间是一个空白,不该再有其他的什么。事物的意义在于两端,人不能在这两端之间徘徊。要作出迅的、果决明快的选择,那才是一个人。父亲那儿的道理非常简单——你能够忍受屈辱吗?如果回答“是”,那么你就得活下去;如果回答“不”,那就尽快结束自己算了。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曾经对母亲复述的一个故事
在水利工地上,一个飞机设计师与他睡在同一个窝棚里,他比父亲早一年被捕。这个人很久以前从海外学成归来,最初受到了很大的礼遇。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在他说来太微不足道了,结果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呢?他告诉父亲,说归国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别人觉得他不像当年那么重要了,就开始冷落他;有的人还开始找他身上的『毛』病,找来找去,竟对他再也不能容忍。比如他过的一句牢『骚』、他非要坚持早上洗澡的顽固习惯,这一切都被当成异类行止而得不到宽容。人们终于着手清算这个可疑的、不可一世的“人物”,最后让他欲哭无泪……他蜷在窝棚里,闲下来时就不断地回忆过去的生活,告诉父亲他在海外如何如何,还有他刚刚归来的情形——那时候他们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嘉宾那样侍奉他。可后来呢?有人公然当众踢他的屁股,他不仅得不到机会洗澡、吃一顿像样的饭菜,而且还要忍受那些最粗俗的捉弄。他连一些最起码最简单的要求也得不到满足,有一段时间被关起来,甚至索不回自己的腰带,要提着裤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使他难堪而绝望。来到工地之后,更是动不动就要遭到呵斥,繁重的体力劳动使他难以承受。他觉得自己不该接受这种劳动,况且体力上的折磨还远远比不上精神折磨的十分之一。
他诉说之后就问父亲怎么办,父亲的回答异常简单,说如果你能忍就忍下去。“如果我不能忍呢?”父亲说“那再容易不过了……”他又问父亲“你能够忍吗?”父亲说“我能够。”
就是这样的一场谈话。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父亲现那个人不见了。一会儿有人召集他们训话,父亲才得知就在他们昨天做活的那个石坑里,飞机设计师一头撞死了……
在库区活动的这些天里,我仿佛不时地听到父亲的大声质询你能忍吗?你能忍吗?
我一遍遍在心里回答我能忍!
这大概是血脉和家族的缘故——我们这一族人多么能够忍受啊!我在这个夜晚不由得佩服起父亲来。我觉得这是两个男人之间最后达成的谅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理解。我佩服他,仅仅因为他顽强地活下来了。我觉得他的冷漠之中包裹了更为巨大的热情,那就是——活下来!
我现在明白了,所有活着的人都是热情的人他没法不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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