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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月婴亦是诧异不已,“但……但此兽怎能在琅嬛周天中存活?它是怎么进来的?”
法舟已是渐渐停下,徐少微立于舟头,负手望着那大鱼许久,才是叹道,“月娘也算是有心了,到底是我们上清弟子,见闻亦是广博,多少盛宗,众弟子浑然不知天外之事。殊不知,宇宙之中更有无数生灵,无穷瑰丽盛景。这宙游鲲便是能在虚实之中自由穿渡,出生便有元婴修为的宇宙异种,此鲲天生便可吸收宇宙空寂中的虚无之物不断成长,几乎没有天敌,因素喜亲近极境法则,也时常出现在各大天之内,采食极境道韵,这只幼鲲,恐怕就是被寒雨泽中的冻绝法则吸引来的。”
阮慈听闻此鱼来历,也是大感新鲜,望着天地之中,自在游曳的星空大鱼,一时间心旷神怡,无尽向往,仿佛己身也成为一只鲲鱼,在宇宙中悠然前行,眼中所见,乃是无穷星数,仿佛依照某种至理排列运转,又有那虚数中混乱成片的时间,在星空后偶然展现,而自己游曳于虚实中那仅有一线的缝隙之中,尽管身形庞大,但却又犹有余裕,只因这大小维度,在虚数之中,也可以随时变化。己身虽然庞大,但在宇宙中也只是一粒微尘,又如何不能在虚实分界这宇宙法则的化现之中穿渡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头微微一震,自然从入定之中醒转,只觉得识海中多了一丝感悟,仿佛对将来对应来袭虚数时,又多了几分把握。只是这感悟并不像是法力增长那般直接,很难说自己得益多少,再看其余诸人,也有些依旧沉溺其中,出神未醒。
那宙游鲲自顾自地游向远方,仿佛对众人一无所觉也毫不在乎,阮慈望着它庞大如山的身躯,心中十分羡慕,又不由兴起一丝关切,暗道,“也不知它能不能从琅嬛周天出去,该不会是上古时洞阳道祖立下道韵屏障开始,它便一直被困在这里罢。”
她自己不能出入琅嬛周天,因是许久以前就定下的事情,这么千万年来,只怕是除了谢燕还以外,琅嬛周天没有一名修士能离开,阮慈也不觉得多么委屈憋闷。但见到宙游鲲,只是一眼便涌起盼望,只愿这自由自在的生灵,能永远这般自由下去,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一处地方,对它来说似乎十分残忍。
但这疑惑,徐少微恐怕也解答不了,只能等出去之后再问王真人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缓缓醒转,阮容呼出一口长气,问的正是阮慈所想的问题,“它是一直都在这里么?还是从宇宙中偶然游来的?”
“从前并未听说寒雨泽中有宙游鲲停留,”图仆道,“应当是被冻绝法则吸引,从天外游来的。”
他望着那宙游鲲的眼神十分炽热,道,“此鲲身躯之上,透映的便是此时真实星数,和我等在天边望见的并不相同,也不知有没有洞天真人来过这里,透过此鱼观测星象。这可是在周天之中,为数不多的机会,我们出去之后,也要第一时间回禀主君知道。”
阮慈不由想起宝云海上空那次,众位洞天真人飞出周天,仰望星海,听图仆说起此事,仿佛这机会极为珍贵,心中也是一阵悸动,暗道,“看来……看来这周天被道韵屏障封闭,虽然有好处,但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周天中也并非人人都喜欢这样被捆绑在一座大天内,永远无法离开,只是……如没有谢姐姐的决断和机缘,想要离开这里,又是谈何容易?”
“谢姐姐出去是去找什么呢?难道是破开道韵屏障的办法?应该不至于吧……她只有一点真灵,连道基都已抛弃,再无可能成道,不成道祖,怎么和道祖对抗。不过……她逃出周天以前,叛出上清,又改换功法,倒是洗脱了上清主使的嫌疑,让上清门不用面对来自道祖的压力。”
虽然洞阳道祖看似对琅嬛周天不闻不问,连道统山门都没有传下,但其对琅嬛周天的控制却十分紧密,阮慈并不认为上清门有公然支持谢燕还破空而去的底气,也不觉得上清门就没有资格和洞阳道祖博弈,道祖固然无所不能,但成道之日,便是道争之始,未必有多少心力将所有门派全都严格监控,更何况,道祖也只能推动因果,因势利导,或许就如同瞿昙越此前曾说过的那门功法道理一样,化身噬主,就如同洞天真人和道祖博弈获胜一样,虽然条件非常苛刻,几率也极为微小,但也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不过,这遐思也只是一瞬,她很快被自己这大不韪的想法吓了一跳,倒不是阮慈不敢和道祖对弈,但封锁周天,总的说来利大于弊,除了某些修炼天星功法的修士之外,阮慈很难想象有什么修士要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和道祖做对,只为了解开道韵屏障,让天魔可以肆无忌惮地入侵琅嬛周天。
按青君所说,她心中念头便是道祖也难以轻易感应,但阮慈也不敢过分放纵,只是偶然一想,便转开念头,问道,“这大鱼是怎么穿越道韵屏障,来到这里的呢?”
“此处是水行绝境,所谓绝境,便是某一法则格外浓郁纯粹之地,”徐少微道,“所有大天,都会天然有许多绝境,而周天虽然在道祖庇佑之下,但绝境中以某一法则为主,道祖道韵却并不浓烈,甚至隐隐有排斥之意,是以这些绝境,自万古以来,便天然是许多奇物来往大天的通道,也是天魔入侵的管道之一。”
她犹自恋恋不舍,遥望着那条幼鲲,“若是在其余禁绝得并不那样严密的周天,这寒雨泽要比现在更热闹无数倍,也不会有寒雨花生长,那点滴寒雨,本就是从道韵屏障中渗入的莫名之物,和此地的冻绝法则、洞阳道韵一起,蕴养而出的灵花。若是屏障稍微开放,此地会有无数奇物望来,多少生灵繁衍,寒雨花这样受不得侵扰的灵材,根本就存身不住。”
到底是金丹九转,成丹九次,便是等闲元婴真人,只怕都无法和徐少微比较见识,她倾城容颜隐约透出向往之色,将这水行之地的奇处娓娓道来,众人都是听得入神,齐月婴叹道,“看来此处便是冻绝法则浓郁,排斥了洞阳道祖的道韵之力,才被那宙游鲲乘虚而入,不过,此鲲在此地环游,是否便说明此地的冻绝之力较别处更浓?”
徐少微似乎犹在怀想此地曾经盛况,被齐月婴一问,也回过神来,“自然如此,你们不觉得这里比外头更冷么,好了,见识也增长过了,能见到此番奇遇,我们也是有些福分,不知是不是沾了剑使的光,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到沾光,众人不由都看向阮容,阮容却未留意这里,而是凝望下方,嘴唇翕动,喃喃道,“徐师姐,你瞧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齐月婴神色大变,叫道,“快进舟室!这是法则喷发!冻绝之力蔓延上来了!”
众人本就不由顺着阮容眼神望去,此时果然见到那寒雨泽极深极黑之处,似乎有一道白色冰柱缓缓成型,也都是大为惊恐,反身逃往舟中,但说时迟那时快,才刚看到冰柱,便觉得一股彻骨寒意,将四肢笼罩,动作不由变得缓慢滞涩,好似被冻结凝固,就要如此这般沉眠下去。
第147章沧浪神子
“嗡——”
一声悠远鲸歌,仿佛洞穿虚实两界,那本已远去的宙游鲲又回转游来,向着下方水域一头扎去,追逐着水中那不断蔓延,仿佛风暴往上吹拂的寒流根部而去,只是它的身躯虽然正在移动,却仿佛穿行在另一个层面之中,丝毫没有扰动水域,就和那冻绝之力一般,只是在这平静水域内制造出了一道道裂痕,但水域本身却始终没有荡漾,让一切充满了疑真疑幻的朦胧感。只有瞧见水域中那缓缓飘荡的种种生物,望着它们异样死寂的身形,才能体会到这冻绝之力的威能。
水母、海藻、巨蛇……各式各样的妖兽灵植从水底往上浮起,全都失去生机,被冻在薄薄冰块之中,因冰比水轻,便自然往上漂浮,若非是这些生灵被冻绝身亡,旁人根本无从知晓,原来寒水泽深处还有这许多生灵。更有一艘法舟,也在这冰块之中缓缓往上,只是这么漂浮之势十分缓慢,去向因极细微的水流改变而有极大变化,颇有些难以捉摸的味道,此舟上下全被寒霜覆盖,禁制也多有剥落,不断有散发着灵光的符文往下落去,一望即知,舟中修士应该已是凶多吉少,至少已无力顾及法舟,全副心力,都在和冻绝之力抗衡。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法舟在那满是冰晶盛放,犹如一条条水晶花茎的风暴中跌跌撞撞,惊险万分地往外飘去,每一次碰撞,都令法舟上的禁制剥落得更多更快,总算巧之又巧,在禁制掉落殆尽之前,这法舟已是渐渐飘离了冻绝之力最是浓郁的水域,往深浓黑水之中沉去,原来法舟又和那些妖兽不同,本身沉重万分,禁制剥落之后,被自身重量带累,便是冻绝之力的喷发之势,也无法令其飘向上方。若是按照这般势头,很快法舟便要被黑水吞没,金丹以下,几乎没有能力将其打捞出来。
就在法舟落入深黑水域的前一刻,水中那逐渐稀薄,但仍是泛着淡白色往外蔓延的暗涌冰瀑之中,一双手突地浮现出来,发出一道白光,将水域冻结,连向法舟,但仅仅是这么一根冰柱,还无法遏制法舟下坠之势,那双手不疾不徐,掐出法诀,接二连三召来冰柱,被她召唤出的冰柱之中,亦有素手伸出,掐诀造兵,不一会儿,法舟便被纵横交错的冰柱固定在水域之中,犹如被一张大网网了起来,其上的禁制更是接二连三地往下掉落,犹如一个美人,被强行剥去衣衫。
舟中灵光连闪,似乎是舟室内的修士已发觉不对,正竭力催动法舟仅余禁制,那冰柱之中,一张俊颜浮现,往外吹出一口寒气,远处的冻绝之力仿佛受到吸引,缓缓蔓延过来少许,周围的水域泛起淡白,舟中灵光也逐渐黯淡下去,最终缓缓熄灭。那俊颜方才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往外迈步走出,却是一尊如冰似玉的冰晶人形,且不说那超凡脱俗的长相,便是连衣袍都是冰霜铸就,在这深水之中,便犹如先天神灵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更不敢兴起丝毫对抗念头。
“显师兄。”在他身后,数十名冰晶人形从冰柱之中走出,但有些人形似乎不能维持太久,很快便重新化为人身,但其面上也是一片冷漠,语调不见波动。“是否可以动手了?”
显师兄站在法舟之前,透明睫毛微微下垂,似是在感应舟中动静,半晌才点了点头,淡声道,“诸弟子,结成接引法阵。”
众人演练得极为精熟,闻言身形突然化为透明,更似流水般柔软灵活,若非眼力过人,几乎很难分辨出其与寒水的区别,水中很快现出一个隐蔽法阵,只在刚成型时散发出一阵幽幽白光,再定睛看去,已是和水域融为一体。那显师兄回首望去,微微颔首,转身一指,牵出一条冰柱,那冰柱在他手中便仿佛绸带一般柔软,在指端轻轻缠绕飘舞,散发着幽幽寒意,往舱门探去。
‘砰’地一声,舱门被冻硬击碎,现出厅堂,寒水白雾顿时涌入其中,所过之处,无不是冰封冻绝,转眼间便铺陈出了一条冰霜甬道,显师兄这才踏上舟头,往内走去,虽然舟中有徐少微这样的高手,但其俊美无俦的容颜仍是没有丝毫波动,只要是有冰霜在,这冰晶之身便可随时遁入其中,更有身后那接引法阵,随时可以将冻绝之力引来,把敌人杀死,在此处,显师兄可说是已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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