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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送你过来那大个是谁呀。”陈健问苏桦。
老乡,同学,朋友,还真没一个合适的。苏桦琢磨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认识的一个叔叔的孩子,教育学院的,也是这一届新生”。
上铺一个男生插话:“那可得长来长往,教育学院?我将来就指着教育学院活了,妈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报教育学院,这可关系后半生。”
苏桦没明白,放下正铺着的床单,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他的上铺王海晨。
王海晨来自山东,一脸的青春豆格外引人注目。
“为什么,接受再教育?”苏桦问。
“傻吧,你就,那女生多呗,我可打听过了,咱们班4个,算是多的了,有的班青一色的和尚营,据可靠消息,今年是最惨的一年,天,就四个,长成母猪都能等着众星捧月了。”
“那你就敢紧的准备猪槽吧,我就不跟你争了。”说话的是老四黄恬,当地的,也是唯一一个一来就交待了有主的人,据说光开学那天送他来学校的车就引起了学校轰动,那是一辆名符其寮的保时捷,开车的就是他的女朋友,那种像电视里一样高端生活的人也能降落在普通凡间让所有的人跌落了一嘴牙齿。所以黄恬一进了宿舍就被老大他们几个联合起来打入了另册。
王子就要享受王子待遇,门口的那个每天负责开门关门开灯关灯的下铺就被老大无情地转让给他了。黄恬倒是好说话,看到他们阴阳怪气什么也不计较,两顿酒店大餐就把他们全部腐蚀了,现在有的是人殷勤地替他端茶倒水递毛巾。
苏桦没敢上这场好戏,等他认识黄恬的时候,黄恬早就一幅太爷的模样躺在床上指手划脚,鄙薄他们的同时,还不忘一人散一包美国原产的生巧克力。
“得敢紧吃,不能放的,这可是我老婆装在冰盒里带过来的。”
苏桦看着那个精致的小叉子,再看看上面糊着一层粉的东西,小心地下了口,还真的和熟巧克力不同,软软的但味道浓郁。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了巧克力还有生熟之分。
老婆。那是一个多么让人眼冒金星的称呼。一屋子羡慕感叹人家老婆有档次有品味最关键的是有钱的同时,大家也在为自己未来老婆该是谁出谋划策。
“咱们这资源太稀缺了。”换来大家一致的叹气。
“阿黄,看你老婆有没有什么姐妹的也救济救济哥哥,我什么都不怕牺牲-------”老大的话还没落,黄恬的书已经砸他脑门上了。“我们家的保姆可是来者不拒。”
“哎,六儿,你那叔叔的小孩看着挺帅,能不能牺牲点色相,从他们那里给我预留一个。叔叔的小孩,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他叫啥,也给个名,下回我直接跟革命群众套近乎。”
苏桦正笑呵呵地看着热闹,听到话题又转了回来,脸吊了下来。
“张宽。”说完,苏桦扭头出去了。
阴魂不散的张宽,跑了好几百公里,到了新地方,他的名字还得在嘴里晃荡。
苏桦开始了全新的人生。这不但是他自己认为的,每天和宿舍的哥们逗乐,再小小动动心思学习,生活就已经多资多彩了。
苏桦自军训后,就进了三个社团。这是他人生计划的一部分,英语沙龙,乐团还有学生会。这原本就是他在进大学前就计划好的,他通过各种渠道在假期里就了解大学里会有什么,能干什么,哪些是娱乐性质,哪些是奔着前途去的。所以,当宿舍的其它人还在为新的环境新的圈子迈腿摸索时,苏桦早开始,拔腿奔跑了。
苏桦终于摸着了钢琴。
在学校音乐室的初次活动时。那架半新的有一个键还有点问题的钢琴靠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大家都围做一堆点评着那些各式各样乐器的破旧,品牌的好坏。什么我用的是什么弓,他用的什么琴。站在这里的不乏真正的高手,什么小提琴几级,钢琴几级,古筝多少,熟识的同时也把自己做了一个表述。
苏桦没有混在里面,他坐在那架他刚刚用布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的钢琴前面,生涩的,僵直的指法,浅显的低俗的入门,他不在乎别人或吃惊、或困惑的目光,他知道参加乐团,没有点底子,是不会在这丢人的,可苏桦不怕,时隔近十年的弹奏就像个仪式,庄严的、神圣的,还有心底不屈的、倔强的各种情绪,这一切揉杂在一起的激动,伴着阳光洒进来飘浮的灰尘,圣洁的像是在朝圣,他根本听不见旁边的人是不是在说着什么,是不是在笑着什么。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音乐家,磕磕绊绊地聆听着生命发出的声音。
那些粗浅的更多是错误的节奏从记忆的深处出发,一点点穿过肌体,通过指尖,透过灵魂,到达了记忆的最高处,那些百转千回的纠缠,千丝万缕的情愫不是那几个平实的音节就能诠释的。但那种天生的灵性把苏桦带入了只有音乐才能带给他的所有的平和、安宁以及幸福里。
那个瘦瘦的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挤着公车,敞着笑脸。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了,还给我发了一个小星星。
你的理想是什么,长大后要干什么。老师问,妈妈问。
弹琴。二年级以前的作文,他这么写,问也是这么答的。
他的理想是弹琴,长大了以后要弹琴。
他不是张宽,不是张宽十岁时想当警察,因为可以打人,十二岁要当兵,因为可以打仗,十四岁想着当老板,因为可以挣钱,不受他老子的限制。
他不是张宽。他想弹琴,是因为他真的爱。爱那些黑白琴键上下翻飞,随着自己指尖跳动自己能牢牢把握的美感,他爱那些由自己掌握的节奏诠释人类最基本的情感,喜、怒、哀、乐。
他是真的爱它。
他开始了他的新篇章,就从这首入门曲开始。
第二天,他去了校门口装饰最好的美发店,看着一墙的各种美图,不顾理发师脸型小,留长发的建议,毅然地剪了一头短短的却不失时髦的头发,丢掉了来时妈妈新买的运动装,穿上了白t恤,牛仔裤,再换掉了那个带了三年的黑框眼镜,配上了隐形。
第一次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宿舍里时,他听到了老大的一声惊呼。
“行啊,这不整则已,一整整出个美人了。”
大家都笑了,苏桦也笑,这才是他苏桦。真正的苏桦。
苏桦开始了全新的人生,这也是张宽认为的。
从那次在墓地里看到哭倒在地的苏桦,张宽就开始格外地注意苏桦,来这里,他爸的意思有一些,更多的是张宽的主张。就像他对玲最后说的话。‘我要去b城,’这就是理由。
张宽的思想很简单,首先b城是个好地方,大、富、人多,符合他往大地方凑热闹的脾气,再者,苏桦考去了,他就得去,他见不得苏桦待的地方比他的好。苏桦就得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就像是自己养熟的狗,怎么能容许它去别的地儿撒欢,对着别人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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