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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尊嗤地一声道:&1dquo;也得看他有这个命没有!上回的狐妖案他出力不少,打量咱家不知道。他东厂想一家独大,西厂也不是吃素的。世人都怕他,咱家可不怕!他不是不喝酒吗,老子非叫他喝不可!”
一帮酒囊饭袋,暗地里耍猴似的欢呼起来。眼看着他来了,众人都站了起来。于尊是副雌jī嗓子,抖呵呵的声调,像根立在风口里的破竹杆。
&1dquo;肖大人大喜啊!”他抱拳道,&1dquo;前儿就听说了府上要办婚宴,今晚过府来讨杯喜酒喝。皇太后赐的婚,”他大拇指一竖,&1dquo;了得!这种好事儿以往都是背着人gan的,现在名正言顺了,您可真给咱们太监长脸!”
太监不离嘴,叫别人不自在,也不在乎是不是连带着自己一块儿损了。肖铎转过脸一笑,&1dquo;于大人气色不错,看来最近皇差办得顺遂?”
于尊往上拱了拱手,&1dquo;托皇上的福,赋税和征银都顺顺当当的,我还要具本请万岁爷放心,主子的意思就是奴才的本分,只要主子舒心,刀山油锅咱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肖铎笑着点头,&1dquo;于大人这份忠心叫人敬佩,今儿人多,有不周全的地方还望海涵。在下酒量不济就不献丑了,以往公事来往一板一眼,不像现在是私下里jiaoqíng,诸位尽兴畅饮,千万别客气才好。”
通常主家提前打了招呼,有眼色的人客套几句就对付过去了。于尊不是,他满脸堆笑拦住了他的去路,&1dquo;今儿和往常不同,是您小登科的好日子。您瞧咱们来得也齐全,”他蒲扇似的大手豪迈一挥,&1dquo;我底下当事儿的档头都到了,就是为了来给肖大人敬酒的。您要是推诿,那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面子岂是人人配讨的,只不过今天不宜作,他耐下xing儿来笑了笑,手里半盏残酒往前一探,&1dquo;那在下就略尽心意,诸位见谅吧!”
他喝了,可是于尊并不肯就此罢休,吵吵嚷嚷道:&1dquo;咱们桌上八个人,肖大人只喝半盏怎么成!来来来,满上!”碗碟间一只青花缠枝酒壶霍地夺过来,撩袖就要往他杯子里斟。
借酒盖住了脸,难办的事也变得好办了。于尊兴致高昂,以前肖铎没少给自己上眼药,这回也换自己来消遣消遣他。推推搡搡间肖铎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小白脸,能有多大的力气?他压根儿没放在眼里。可是一阵剧痛袭来,痛得他简直要失声。手里的酒壶悬在他酒盏上方,还没来得及倒酒,突然啪地一声四分五裂了。
他骇然抬头看他,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眉头却蹙了起来,&1dquo;于大人用力过猛了,喜宴上弄碎东西是大忌,莫非于大人对肖某有所不满么?若是为了朝堂上那些过节,朝堂上解决便罢了。今天是肖某的大喜之日,弄得这般光景,看起来不大体面啊!”
宾客们都看过来,于尊一时下不来台,他随行的档头疲于解围,牵五跘六怪上了窑口,要不是胎子不好,哪里那么容易碎!
肖铎逐个打量席面上的人,沉下脸道:&1dquo;这是先帝御赐的贡瓷,东西不好,就要追究地方官员的罪责,可不是随口一句话就能敷衍的。”
眼看着难以收场,闫荪琅忙上来打圆场,笑道:&1dquo;罢了罢了,督主大喜,碎碎平安么!于大人也别放在心上,总归是奉旨完婚,力求尽善尽美。这种事儿,外头喜宴尚且忌讳呢,更何况咱们这样人家!”一头说一头招呼小子来收拾,口头上周全几句也就完了。
于尊气xing却很大,拱了拱手道:&1dquo;今日多有得罪,原想大伙儿乐呵乐呵,没想到闹得这般田地。咱们戳在这儿也碍人眼,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登门赔罪。”言罢一拂袖,负气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是东西厂督主明面上头一回针锋相对,不知往后会有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呢!肖铎倒没事人一样转过身来,笑着招呼大家继续吃喝,不必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1dquo;督主打算怎么办?”人群安抚下来,闫荪琅瞧准了时候低声道,&1dquo;于尊这是仗着捐银的事办得深得皇上的意,存心到咱们跟前显摆来了。”
他抚着筒戒哼笑一声:&1dquo;他也不瞧瞧这差事是谁派给他的,我能叫他这么安逸的立功么?他西厂捐银,弄的虎1ang模样,那些富户,哪家子在朝里没有点关系?等钱筹得差不多了,动他们上顺天府告状去,瞧着吧,一告一个准。皇上要名声,总得推出个替死鬼来,于尊这会儿张狂,过两天就落到我手里了。”
闫荪琅想了想道:&1dquo;那些富户告状,皇上要办于尊少不得追缴那批银子,到时候怎么料理?”
他调过视线看天幕,夷然道:&1dquo;进了国库的银子再吐出来是不可能的,朝廷了不得打欠条。皇上的欠条,谁敢接?那些人都不傻,这是个人qíng儿,全当破财消灾,就算把钱堆到他们跟前,我料准了他们也不会收。”
闫荪琅笑起来,&1dquo;原来督主都有成算了,这么的最好,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嗯了声,&1dquo;你替我招呼客人,我去去就来。”说着抽身出了前院。
彤云安顿在音楼住过的那个院子里,院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镂空回纹窗,一路走来且行且看,中路两侧的灯亭前站着人,举了把铜柄勺正往碟子里添灯油。他进门去,她早早就看见他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上来蹲安,表qíng有点难堪,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到底还是沉默。
&1dquo;我记得音楼说过,你以前在别的主子那里当差,最讨厌的就是添灯油。”他冲油桶抬了抬下巴,&1dquo;今儿怎么又重抄旧业了?”
她缩脖儿笑道:&1dquo;眼下不当差,我闲着不知道gan什么好。”
&1dquo;是个闲不住的人。”他道,&1dquo;你身边婢女是我信得过的,叫她们伺候着,自己小心身子。我也不瞒你,原先是打算处置你的,是你主子好话说尽求我饶了你,但愿她这个决定没作错。你才过门,不能一下子凭空消失,在京里逗留一个月,然后我叫人送你上庄子里待产,生完孩子再回来。毕竟是老佛爷赐婚,人说没就没了,万一问起来不好jiao代。你记着,你能活着全赖你主子,忠仆历来不会受亏待,可要是耍花枪,叫我知道了,你的下场比月白惨一万倍。”他站在灯火下,白净的脸孔看起来有些瘆人,睨着眼问,&1dquo;至于孩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你要是想让他认祖归宗,宫里有的是嫔妃愿意装怀孕替你认下这孩子,究竟怎么样,全听你的意思。”
彤云脸上有了怯色,嗫嚅道:&1dquo;奴婢绝不敢有这样的想头,主子留着奴婢已经是顾念咱们主仆的qíng儿了,我把孩子送进宫,这不是要了主子的命吗,我绝不能gan这样的事儿!”她咽了口唾沫向上看,&1dquo;奴婢和主子说过想把孩子打掉的,主子念咱们可怜没答应。督主眼下替奴婢拿个主意吧,督主说怎么就怎么,奴婢全听督主的。”
果然是个聪明人,很懂得生存之道。落在他手里可不像在音楼身边可以讨价还价,他刚才说送孩子进宫不过是试探,只要叫他看出她有一丝攀龙附凤的心,必定连骨头渣子都不能剩了。
还算满意,他慢慢点头,&1dquo;既然音楼想让你生,那孩子就留下吧!我还是那句话,好好颐养,孝敬主子要放在心里,光凭嘴上说没用。往后自称奴婢的习惯也要改掉,毕竟身份不一样了,万一叫外人听见不成体统。”
他这口吻简直叫人害怕,彤云瑟缩着道是,&1dquo;那奴婢&he11ip;&he11ip;我,我往后在督主跟前伺候吧!我答应主子照料您的起居。”
&1dquo;不必了,我身边人用得称手,你如今身子沉,保重自己才是当务之急,旁的一概不用过问。”他转身朝门上走,走了几步顿下来吩咐,&1dquo;别在外头晃悠了,万一有个好歹,我没法向你主子jiao代。”
彤云蹲身道是,目送他出了院子,忙快步进屋关上了房门。
后来的日子很平静,两个多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临近年底,滴水成冰的天气,西北风呼号起来没日没夜。头一天睡下去还是月朗星稀,第二天一推窗户已经是白雪皑皑琉璃世界了。
音楼倚在炕桌上看彤云写来的信,她在别院学了字,歪歪扭扭写得不甚好看,但是勉qiang能看明白。满纸都是对主子的思念,又说孩子的境况,说肚子大起来了,这阵子长得飞快,站在那里低头看不见脚。
屋里供了炭盆子,她看完撂进炭火里,火舌翻滚,一团艳丽的亮,转眼燃烧殆尽。
有时也给她回信,说说自己的qíng况。比方肖铎给她指派了的女官,她们把她照应得很好;十月里她病了一回,有幸得皇上赏赐金丹,搁在桌上没敢吃。第二天嵌进盆栽里,结果过了半个月,那地方竟然长出了一棵糙&he11ip;&he11ip;
说起皇帝炼丹,这回大有十年如一日的决心,声称在国师指引下很受启,随时可能脱胎换骨位列仙班。
帝姬对这个哥子是无能为力了,提起他就摇头。宫廷里的事不让人舒心,外头却另有高兴的事。她端端正正坐在炕上,红着脸说:&1dquo;南苑王进京了,他上回让我等他三个月,现在期限到了,不知是个什么结局。”
音楼蹙眉看她,&1dquo;你喜欢他么?”
帝姬歪着头忖了忖,&1dquo;刚开始不觉得喜欢,后来分开了,倒是越想越记挂了。”
她明白这种感觉,和那时候恋着肖铎是一样的。偶尔他会从脑子里蹦出来,蹦跶得时候长了,渐渐成了习惯,不爱也爱了。可是明知道宇文良时用心险恶,她却没办法告诉她,只得旁敲侧击,&1dquo;在一方称王的人心思必然深,这回找时候处处,瞧准了人品再说吧!”
帝姬颔,才要说话,门上宝珠进来冲音楼蹲身,&1dquo;主子,姨奶奶来了,在宫门上等召见。您没瞧见,两只眼睛肿得核桃模样,想是遇着什么大事儿了。”
音楼纳罕,和帝姬面面相觑。虽说不待见她,既然找上门来总不能回避,便叫传进来。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这大雪天里闲着,也是个消遣。
作者有话要说:1明朝中晚期闽南一带盛行的男同xing恋风俗,当男孩长到16岁左右时,常会认一位年龄稍大的未婚男子为契兄,经过一定仪式后,两人就像夫妻生活般同吃同睡,直到年长男子结婚。
☆、第85章计乘鸾凰
透过槛窗往外看,中路上太监打着伞送音过来。她披一件宝蓝的鹤氅,gan净的一张巴掌小脸未施粉黛,看上去气色不大好。进门来细瞧更觉惨白得厉害,和平时判若两人。上前向座上请安,本想说话的,看见帝姬便顿住了,拿脚尖搓着地,yù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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