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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负责监视的是位姓高名兴的年轻捕头,功夫极好,尤擅轻功,据说在大白天里,他用轻功从你的面前飞过,你甚至根本不会察觉眼前景物有过任何的变化。高捕头很有潜力,前途远大,冷落也有心好好地培养他成为副总捕。高捕头坐在窗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梅院。他至少看见了三只野猫从屋脊上轻巧地跑进夜色里,还有一只小麻雀在屋檐下迷迷糊糊地展着翅儿伸懒腰。他很认真,即使是如此安静枯燥的夜晚他也丝毫不曾放松过警惕。高捕头的认真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回报——他看见白梅院东厢房的窗纱轻轻动了一动——也许是风,但认真严谨的他宁愿相信那是有人从里面飞掠了出去——尽管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这就是高捕头被冷落所看重的原因之一。高捕头当机立断飞身掠出了窗子——他没有时间去通知睡在隔壁房间的冷落和另一个捕头,月光大盗轻功上乘,这是冷落特别告诉过他的,时机转瞬即逝,耽误不得。高捕头一路直奔温家祠堂,在那里还有两个六扇门的捕头埋伏在暗处守着温家的宝贝,只要他先一步到达祠堂通知那二人布下罗网,月光大盗这一回就是插翅也绝难飞出!——是的,他要先一步到达!而且他肯定会先一步到达!从白梅院到祠堂要比从抱云楼到祠堂的距离远上一些,高捕头对此信心十……足?眼看再有一个掠身的距离便是祠堂,高捕头忽然听得耳边有人轻笑了一声,声音太快,以至于他根本就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因为他着实太吃惊了——他能感觉到有人从自己面前掠过,可他连个影儿都捕不到!要知道——要知道,练习轻功之人的首要功课就是先练眼力,只有你的眼力跟你上的速度,你才可以避免在飞掠的过程中不会撞到全速飞翔的鸟儿或是能够看清四周的景物,可以说,你的速度有多快,你的眼力就必须有多快,因此轻功好的人可以看到轻功不如自己的人的身影,反之,对于比自己轻功要好的人,你是捉不到他的影子的。高捕头简直不敢相信——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的轻功能够好过自己这么多,就算他也曾设想过对方的轻功比自己要好的可能性,至少还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看到个残影的,可事实上……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高捕头深受打击,在此之前他对于自己的轻功是相当自负的,可与这个月光大盗才一照面,就被人家一脚从山巅踹下了悬崖。高捕头既羞惭又恼火,他运足了全部功力想要捕捉到月光大盗的一襟半袂,却始终循不到对方的踪迹。高捕头人虽然年轻,却贵在不会意气用事,他决定放弃独自追缉,将其他捕头们叫来一起动手。才要运起丹田之气发出暗号,却忽觉身上一麻功力尽泄,竟是被月光大盗轻而易举地点了穴道,还伸手在他脸蛋儿上拍了一拍——这该死的——流氓大盗!当高捕头想要看清这流氓大盗的真面目时,却又被他伸指一点,整个人便昏了过去。而在这位最有前途的六扇门年轻捕头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一个只穿了肚兜的火辣姑娘正在他身上趴着,他的衣服悉数扔在地上,以至于他的鼻血喷了自己和那姑娘一身。匆匆穿了衣服落荒而逃时还没忘记问那姑娘是谁把自己弄到这儿来的,那姑娘说:“郎,奴家睡着睡着你便出现在了枕旁,可见是梦里奇缘,奴家甘愿不收郎的银钱,尽心伺候一晚……”出得楼门回头一看,唯见门匾上三个大字:百花楼。毒舌男人明月夜点昏了那个追到祠堂前的家伙后先将他放在了树上,而后又在暗处两名捕头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掠进了祠堂去。他并不知道暗处埋有伏兵,但他却极小心地没有现出身去,只是风一般地抹过供桌,捞起一块牌位后回到祠堂外的树上细看,那两名捕头即便眼睁睁地盯着祠堂里也万想不到那供桌上的牌位会无缘无故眨眼间少上一个,因而明月夜一连换了十三回牌位他们也都未能察觉。十三块牌位全部经了一回手,明月夜已然明白了那宝贝的藏匿之处——好狡猾的温老头!还什么九把钥匙、什么藏宝密室、什么请人保护——全都是障眼法!真正的寒玉牌位就在这十三块牌位之中——这其中的一块重量明显异于其它,却是将那寒玉牌位的外面包了一层木头,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天天摆在祠堂的供桌上,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温老头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把宝贝放在那里。明月夜很确信温大少那混小子的狡猾是传自他的老子,父子俩一对儿狐狸。明月夜并未急于取宝,而是将牌位放回了原处,然后神鬼不觉地回到了白梅院。心儿面朝里躺在床上,明月夜知道她并未睡着,便在窗根儿的椅子上坐了一阵,直到东天上现了鱼肚白才起身回到了里间去。一早起来,温大少很不高兴。画意端了冷水进来,将巾子沾湿,替温大少敷那肿了的腮帮子和淤青的左眼圈儿。趁着诗情去了厕室,温大少一把拉过画意低声问她:“你姐姐是不是小时候被男孩子欺负过?她是不是仇恨所有的男人?或者……她不明白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是不是得找个礼仪嬷嬷什么的来同她讲解讲解?”画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边拿了活血化淤的膏子替温大少抹脸上的伤一边轻声道:“姐姐她……是不大习惯同男人接触,还请少爷莫要怪罪她。”“这可不好,这不好。”温大少又是皱眉又是叹气,“昨儿晚上原想和她好生亲热亲热,看把我脸上揍的!照这么下去,本少爷同个活鳏夫有何两样?”画意低下头去没有吱声,温大少这才意识到不该和个小姑娘说这些话,只好一摆手:“罢了,是我太过性急。诗情本就不同于其他女子那般盲目顺从于男人,当初我也正是欣赏她这一点才想娶她的……罢了罢了,顺其自然!”说着便让画意替他梳头穿衣,然后闷闷地一个人出门去了。由于画意不搭理明月夜,所以只好让琴语来给他梳头,画意就只管坐在外间窗前的椅子上打络子,一声也不吭。昨日高氏“中了风”,今日温大少少不得要带着诗情过去请安,因画意推说身上不大舒服,便叫了琴语和棋声跟去伺候,只让画意留在家里。明月夜本不放心让画意自个儿在白梅院,奈何两人正处于冷战中,互相半个字也不说,只好由得她去。画意正在窗前继续打着络子,便听得有小丫头在外面道:“画意姐姐,冷公子在院门外请您出去说话。”画意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便向外面那丫头道:“麻烦替我转告一声儿:今日身上不大舒服,冷公子有话请改日再叙罢。”说罢缩回头来,余光里突地多了个人影儿,不由吓了一跳,手上的络子便掉在了地上。来人正是冷落,负着手立在当屋看着画意。画意弯腰从地上捡起络子,而后起身望住冷落,淡淡地道:“冷公子,擅入闺房只怕于礼不合罢?”“那是就正当百姓而言。”冷落亦淡淡回口,“画意姑娘时常擅入他人私室,似乎没什么立场来说冷某不合礼数罢?”“冷公子,小婢虽然不过是一介卑微奴仆,命不值什么,却也懂得声誉之重要,您这话说出口可要负责任!”画意冷下小脸儿,“小婢几时擅入他人私室了?冷公子可有证据?!”“证据,有。”冷落目不转睛地盯在画意的脸上,“画意姑娘可否让冷某就近检查一下面容?”“你——”画意涨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你出去!不成想你竟然是如此一个……登徒子!再不出去我就要喊人了!”“画意姑娘很擅长做戏,难怪接连骗了十一家主顾。”冷落丝毫不退避,反而向前跨了一步,“以至于令冷某十分好奇姑娘那张人皮面具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副惑人的面孔——姑娘若行得端立得正,又何必在意冷某的察视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要说什么人皮面具,冷公子只怕才是一直戴着的那一个罢?!”画意气得发抖,“原以为冷公子你是位谦谦君子,不成想竟是欺侮弱小的混帐!——你出去!我要喊人了!”冷落看着气得脸蛋儿通红的画意不由有些疑心起来:这丫头的神色简直无懈可击,说她是做戏罢,又觉得她小小年纪不大可能有这样的城府;说她是真的羞恼了罢,冷落又实在是觉得自己的推断不会有错——无论如何,她,就是月光大盗!因而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画意姑娘,人你可以随便喊,只是冷某大约不会给你张口出声的机会。冷某虽然不知姑娘功夫几何,但也愿冒险一试——点住姑娘穴道,揭下姑娘面具,检视姑娘真身。因此,姑娘这戏若不想再做下去,倒也不必费劲再装着喊什么人从而逼得冷某不得己出手了,你我不如开诚布公正正式式地过上几招,也教冷某领教领教姑娘的身手,如何呢?”听到这话,画意有些发愁了:这个冷落看样子今天是确凿想要验明她的身份,无论她怎样应对都可能最终落个被他点中穴道动弹不得的下场,到时自己就真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了。原想要拖延时间等温大少和明月夜回来,可这个姓冷的家伙却似乎预先料到了般,一步步紧逼着她,根本不给她借以拖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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