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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远——她忘了河和楼塔离巴利哈拉镇还有一段距离。她的腿已疲累不堪,但是她不能倒下来。她像被地狱来的恶犬追赶一般没命地跑。“格雷恩!”她跑到冬青树丛时大声叫喊“救命啊!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救救我女儿。”
女巫从一个阴影里走出来。“坐下来,”她冷静他说。“不必再跑了。”她席地而坐,高举双臂。“到格雷恩这边来,妲拉,我会把疼痛赶跑。”
斯佳丽把猫咪放在女巫的膝上,然后蹲在地上,作出伺机抱起她的小孩再跑开的架势,只要她想得出有任何地方或任何人可治好猫咪的伤势,她就会再拔腿就跑。
“我要你把手放在我手上,妲拉,我不会碰它,你自己把手放在我手上。我要跟伤口说话,它会注意听我的话。然后伤口就会不见了。”格雷恩平静的声音让人信赖。猫咪的绿眼睛看着格雷恩镇定的皱脸,然后把烫伤的手背贴到格雷恩沾着草药的粗糙手心。
“你有一个很大、很厉害的伤口,妲拉。我必须说服它。那得花不少时间,可是很快就会不痛了。”格雷恩在烫伤的手掌上轻吹一下,两下、三下,再把唇凑近,开始向猫咪的手掌说悄悄话。
她说的话外人听不懂,声音像嫩叶在呢喃,又像在阳光下清澈的溪水流过鹅卵石的声音。不到三分钟,猫咪的哭声就停止了,斯佳丽这才瘫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低沉、单调、轻松的呢喃声继续着。猫咪的头不住地点,然后耷拉在格雷恩胸前。呢喃声还在继续。斯佳丽用两只胳膊支撑着身体,随后她的头耷拉下来,人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
格雷恩仍旧不断地对着伤口呢喃,在猫咪和斯佳丽睡着时,肿块和红晕慢慢地、慢慢地消退,直到猫咪的皮肤恢复到不曾烫伤一般。格雷恩抬起头,舔了舔干裂的唇,把猫咪的手放到另一只手上,用两只手臂搂着沉睡的小孩轻轻前后摇晃,低声哼唱,过了很久才停止。
“妲拉,”猫咪张开眼睛。“你该走了,去跟你母亲说。格雷恩很累,想要睡觉了。你一定要带你母亲回家。”女巫扶起猫咪站起来,然后转身双手双膝着地爬进冬青树丛。
“妈妈,该走了。”
“猫咪?我怎么睡着了?哦!小天使,对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宝贝?”
“我也睡着了,可是我的手好了。我可以爬上楼塔玩了吗?”
斯佳丽盯着她女儿完整无瑕的手掌。“哦!小猫咪,妈妈要好好抱抱、亲亲你,来吧。”她紧紧抱着猫咪,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手。这就是她送猫咪的礼物。
猫咪亲亲斯佳丽的脸颊。“我现在不想去楼塔了,我想先喝茶吃蛋糕。”她说。这是她送给母亲的礼物。“我们回家吧!”
“奥哈拉族长被符咒镇服,女巫和丑婴儿用没人听得懂的话交谈。”
这是内尔加里蒂亲眼所见,她说,吓得她转身就逃,不小心跌入博因河中,甚至忘了该走回浅滩。若不是干旱水枯,她早就淹死了。
“一定是她对天上的云下了符,不让云在我们的头顶上停留。”
“安妮麦金蒂那一头全特里姆最好的奶牛不就是在那一天开始缺奶的?”
“注在纳文的丹霍利亨正为双足长疣所苦,连路都无法走。”
“丑婴儿骑的是一只在白天会变成马的狼。”
“她的影子落在我的搅乳桶上,从此就炼不出奶油了。”
“认识她的人说她在夜里看得见东西,当她在寻觅目标时,眼睛会发出像火焰般的光芒。”
“你没听说过有关她出生的故事吗,赖利先生?那一天正好是万圣节前夕,天空被替星割裂成碎片”这些故事从一家流传到另一家,已传遍整个地区。
费茨太大发现猫咪的虎斑猫被丢弃在大公馆门口,它是被勒死的,而且内脏也被挖出。她拿一块布包住残骸,藏在她房里,然后趁没人注意时,偷偷拿到河边扔悼。
罗莎琳费茨帕特里克连门都没敲就冲进科拉姆的住处。他只抬头看看她,仍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她气呼呼地嚷着。“你无法像个老实人到酒馆喝酒,你只能躲在这里借酒浇愁。”她的声音就像脚上的靴子戳斯蒂芬奥哈拉软屈的腿一样,充满轻蔑之意。斯蒂芬那张松垮的大嘴发出不均匀的鼾声,他的鼻息、衣服上满是威士忌酒味。
“别管我,罗莎琳,”科拉姆无力他说。“我堂弟和我正在为爱尔兰希望之死而哀悼。”
费茨太太双手插腰。“那么你就不管你堂妹的死活了,科拉姆。奥哈拉?也许等斯佳丽在为她的爱女之死哀悼时,你还要用另一瓶酒把自己灌醉死?等你的教女死了,你会为她悲伤吗?我告诉你,科拉姆,那孩子有生命危险了。”
罗莎琳在他的椅子前面跪下来,摇晃他的手臂。“看在基督和圣母的份上,你必须想想办法,科拉姆!每种我所知道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可是大家都不听我的。也许他们连你的话也不听了,可是你总得试试呀!你不能像这样躲着,不仅让人们以为你正在堕落,你的斯佳丽堂妹也感觉到了。”
“凯蒂科拉姆奥哈拉。”科拉姆喃喃他说。
“她的生死操在你手上。”罗莎琳冷酷、清晰他说。
第二天白天连同晚上,科拉姆从从容容地到巴利哈拉、亚当斯城的每户人家、酒馆作拜访。他的第一站是斯佳丽的办公室,发现她正在翻阅地产帐册。斯佳丽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科拉姆,紧皱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但是一听到科拉姆建议她设宴欢迎斯蒂芬回爱尔兰,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
正如科拉姆所预料的,斯佳丽最后还是同意了。然后科拉姆就可以用邀请赴宴为由到各家各户拜访。事先得到罗莎琳的警告,他特别留意听人们的反应。但是令他安心的是,他什么都没听到。
星期天弥撒过后,来自米斯郡的各村村民和奥哈拉家亲戚均前往巴利哈拉欢迎斯蒂芬归来,顺便打听美国的消息。草坪上的长形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腌牛肉煮甘蓝菜,一篮篮堆得满满的水煮马铃薯,一桶桶冒着泡沫的黑啤酒。天花板上雕着爱尔兰英雄图的客厅的法国式双扇玻璃门敞开着,好像在欢迎所有的人走进大公馆。
那几乎是一场成功的聚会。
斯佳丽事后安慰自己她已尽了力,而且她也跟凯思琳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好想你哦!凯思琳,”她对堂妹说。“自从你离开之后,一切都变了。浅滩的水深不到十英尺,而我也不再去佩琴家,省得受她的气。”
“斯佳丽,假如一切总是一成不变,那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凯思琳答道。她现在是一个壮小子的母亲,六个月后可望为他添个弟弟。
她一点也不想念我,斯佳丽悲伤地意识到。
斯蒂芬在爱尔兰像在美国时一样寡言少语,可是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此而已。”斯佳丽尽量避开他。对她而言,他依然是怪里怪气的斯蒂芬。他倒是带回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罗比亚尔外公去世了,财产全留给了宝莲和尤拉莉。她们一起住在那栋粉红色房子里,每天作健身运动,外传她们甚至比特尔菲尔姐妹还富有。
在奥哈拉的聚会上,所有的人都听到远处传来了打雷声,每个人都停止说话、吃东西和欢笑。带着希望仰视似在嘲弄他们的蓝天。弗林:神父每天加一场特别弥撒,人们也私下点燃蜡烛,祈求天降甘露。
施洗约翰节当天,被西风吹送而来的云絮开始堆积,不再飘走。到了黄昏,已是乌云密布。正在为庆祝晚会搭篝火的男男女女纷纷抬头,从断断续续的阵风中,似乎闻到了雨意。要是降雨,农作物就有救了,晚上的庆祝活动就名符其实了。
夜幕一垂,暴风雨临空而降,炮轰似的雷声震耳欲聋,闪电把天空照得比白昼还亮。倾盆大雨直泻而下。人们趴在地上,抱住头,只见胡桃般大的冰雹如子弹般密集地往他们身上轰。闪电间断的宁静片刻,痛苦与恐惧的惨叫声随处可闻。
此时斯佳丽正要离开大公馆,前往篝火现场跳舞听音乐。她迅速躲回屋内,眨眼的工夫,身上就全淋湿了,然后奔上楼去找猫咪。猫咪正望着窗外,绿眼睛张得大大的,耳朵用手捂着。哈丽雅特凯利紧紧抱着比利躲在一个角落里。斯佳丽蹲到猫咪身边,看着外面大自然暴怒的可怕景象。
冰雹持续下了半个小时,天空才恢复清澈,星光点点,银月高挂。
篝火堆已被浸湿、打散,今晚已无法点燃。一层灰白色奇形怪状的冰雹覆盖在青草地和麦田上,把它们压平。一声恸哭从巴利哈拉的爱尔兰人喉咙中发出。它穿透石墙与玻璃窗,传人猫咪的房间。斯佳丽打个、哆嗦,把她的孩子拉近。猫咪低声呜咽,她的小手无法捂住那个声音。
“今年的收成泡汤了,”斯佳丽说。她站在巴利哈拉大街中央的一张桌子上,面对镇民。“可是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抢救。草可以晒成干草,纵使没有麦粒可磨成面粉,残存的麦茎也可晒成干草。我现在就去特里姆、纳文和德罗赫达买过冬的粮食。巴利哈拉不会有人挨饿,我以奥哈拉族长的名义向各位保证。”
大家对她欢呼。可是一到晚上,他们却围炉谈论女巫、丑婴儿和楼塔,说丑婴儿在楼塔吵醒了吊死在那里的领主阴魂,阴魂才出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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