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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
斯人不留。无音极乐去。
一思难酌山林途,读尽鬼惑妖愚。
顿觉由我意行。面面突杀难拒。
庸人淫赖休说,突出奇招无凭。
鲁一弃始终没能答应若大娘的条件,不是他不想得去那个神奇地界的路径,但是这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是其他的人在护着他帮着他呢,这要平白加上两个女人,自己真不好意思作主。而且哈得力临死时已经说过哈得兴知道一个神秘地界,可以带他去。“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那人为你而死”,这是大伯临死留下的忠告,一个为自己而死的人是不会骗自己的,他没有理由不跟着哈得兴寻藏宝之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第一眼见到面前这个女人,他就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应该和她联系在一起。
任火旺肯定是一口答应的,看得出,就算没有交易,他也打算带上那个胖女人。
正用积雪仔细擦洗脸上血渍的付立开,头还没抬就忙不迭地答应,从他猥琐暧昧的眼光中就可以知道,有女人同行的路途他更感兴趣。
哈得兴似乎很快就忘却了兄弟死亡的痛苦,事实也要求他必须如此,只要是与鲁一弃这些人为伍,他就必须清楚地面对许多事情和东西。对于有女人同行,他是一连说出十几个“不行”。特别是对若老板用来交易的那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地界,他觉得很不靠谱。他也知道一个地界,那是哈家祖上留下的秘密。虽然他也只知道大约一个方位,范围蛮大,但是他相信,通过他们这几个能人的寻找,肯定能找到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
瞎子一直是沉默的,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可是这里除了几人的谈话声,就只有北风刮过林子的“呜呜”声。那么他就应该是在思考,可是这样一个决定需要这样长的时间思考吗?
独眼探身轻轻推了一下瞎子,瞎子的身体没怎么动,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了很大变化,脸颊肌肉一阵乱抖,随即肯定地摇了摇头。
于是几个人的眼光都汇集在独眼脸上。是的,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就剩独眼没有表达他的意见。
独眼是个刨坟挖墓不惧鬼神的汉子,可这一刻却变得有些犹豫不定了。他看了看鲁一弃,鲁一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又看了看若大娘,那个女人漂亮的脸蛋上竟然也没有一丝表情。这让他的心里有些担心,这女人是个厉害角色,这是他刹那间在心里给那女人下的定义,带上这样一个女人说不定就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
“带上她,有用!”这是独眼最后脱口而出的简短话语。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若大娘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改变了他的决定。女人侧转了下身体,于是独眼看到女人的半边乳罩。
女人穿的棉裤面子是碎皮拼接而成的,在左半边乳罩的地方有一块碎皮子,那形状花纹有些像个铜钱,有所不同的是铜钱是圆形加正方孔心,而它是椭圆加长方孔心。据独眼所知,这是盗墓这行中“只手派”独有的标志,这一派的人认穴别有一番功力,能在地面上就定出主墓室甚至主棺椁的所在,所以他们只需要用特别工具打一个小洞直取主室,然后只手拈宝。这派是干盗墓这行中最轻松也最保险的一派,铜钱样的标志其实是一种叫“瞬变镜”的镜面模样,那长筒形的镜子是他们派中独有的,可以在观测风水定穴位时进行远近局相的比较。
一行人在山林间逶迤而行,度极慢,因为越往山林的深处积雪越厚,他们的迈步很艰难,特别是鲁一弃和那两个女人。
任火旺的担子已经将两边担绳束到最短,但是两边火炉和箩筐的底部还是不断点拖在雪地上。
独眼一路都在注意若大娘,他没告诉任何人他的现,因为这皮子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眼可以看出的,他必须通过女人的每一个动作细节,来判断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厉害角色。但直到现在为止,所有细节都是让他失望的。
哈得兴还是砍了一棵大枝杈,走在最后面,将他们一行走过的脚印给扫掉。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这行人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觉得道路越艰难些。但是快到晚上的时候,若大娘和哈得兴生了冲突,因为两个人在路线上有了分岐。原先他们行进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可是现在越接近目的地,在路线上所见就不同了。
对于两个人的意见,鲁一弃没有马上做决定。这一晚他们很早就找了个浅浅的山洞休息了。他们从金家寨出来都没有带吃的,倒是若老板早有准备,带了一些东西,可以让大家果腹。哈得兴出去踅摸了一圈,竟然让他找到许多干果子。
鲁一弃没有吃什么东西,他一直在看书,看的是《班经》,那《机巧集》他都看过,说实话,能懂的东西不是太多,他只是将内容尽量都背下来,以便什么时候用得着。自家的《班经》倒是通俗易懂,而且从中可以找到许多证实《机巧集》中理论的工法。
鲁家六工“布吉,定基,辟尘,立柱,固梁,铺石”,他已经知道独眼学的是总则加铺石,也就是砌墙列瓦平地面的功夫,瞎子有的是总则加辟尘。但是现在从书上内容来看,他们学得并不好,大都是用自己已经会的功夫来替代六工之力。
此刻鲁一弃拿着《班经》,眼睛却盯着洞外,嘴里喃喃地嘀咕着“对巧,对巧。”
“对巧”是“铺石”一工中各种砖缝、墙缝以及地砖缝的对接关系,既要保证结构的牢固可靠又要美观,在大户人家还要达到风水学中“线汇成流,聚福纳财”的要求。可此时鲁一弃反复着这两个字是想到些什么了吗?
任火旺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在给那个胖女人剥干果,似乎也若有所思。
付立开和独眼都盯着若大娘,所不同的是付立开的眼光在若大娘全身扫视,而独眼一直都盯视着女人的胸脯。
瞎子谁都没看,当然他也看不见,他在聆听,好像要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寻找到一些其他人听不到也听不懂的声音。
若大娘和哈得兴的争执没有持续多少时间,是因为若大娘自己放弃了。也难怪,她自己也没有太多把握。她不是个钻林子的汉子,也不知道那个垂死的参客是不是用这样一招骗取生命最后的温暖和美食。再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按谁都路线走,都必须带上她,江湖人说出的话不会轻易改变。她没有必要和那个愣头青费口舌力气,那个年轻却异常冷静内蕴的般门门长会做出决定,所以自己可以很放心地早早就闭眼休息。
哈得兴明显对自己祖上留下的秘密很自信,而且从这小伙子争执的怒容中可以看出,他很在乎自己的路线被不被采纳,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大哥临死的意愿。
后半夜的老林子里竟然没有白天那么寂静了,时不时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几个人先后醒来,却都躺着没动弹,只是将手中的武器攥得更紧了些。
白胖的老女人好像是最后才醒来的,如果任火旺不是伸手到箩筐中拿取打铁的大锤,也许这老女人不会被惊醒。醒来的女人嘟囔着几步走出山洞,她和平常老女人一样,半夜起身后一般都尿急,她要找个地方解手。
老女人走出山洞没多远就解开裤带蹲下了,那距离足够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独眼看清她那白花花的大腚子。
谁都能听见蹲着的女人含含糊糊地轻声说了一句:“是你吗?才来?”
谁呀?这漆黑的老林子里除了他们谁还会来?女人的梦还没睡醒吧。
可紧接着,女人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裤子都没提就出一声尖怪叫:“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第一个窜出山洞的是瞎子,到底是贼王,身形动作就是不一样。紧跟其后的是哈得兴,年轻人的腿脚也是十分敏捷的,何况他又在山林中练了一把纵跃蹦跳的好功夫。
瞎子能清晰听见雪地中的脚步声,那脚步很快,不但有练家子的功底,而且蹦跃奔跑的方法非常适合在雪地里行动,但是即便是这样,瞎子还是能够肯定自己可以追上那个脚步。
“不要追,当心有伏!”跟在背后的哈得兴大叫一声。这大概是瞎眼人和明眼人的区别,他能看到黑夜里老林中的险恶恐怖,这种复杂环境和暗黑光线,太容易设坎下扣了。
瞎子没有追,不是哈得兴的话起了什么作用,而是他听到了另外的脚步声,离得很远,步法很重,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任火旺提着一把大铁锤,几步赶到胖女人旁边,低声问道:“不是吗?”
“不是!”惊慌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忘记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这样低的声音也只有瞎子那样的耳力可以听见。
“什么不是?”瞎子说这话的时候半边脸上肌肉一阵狂跳,牵挂起嘴角露出两颗森森的白牙。
“不是人!是鬼,是个鬼!”女人回答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样迅的回答不会是说谎,说谎一般要打个愣顿,这样的回答只能是有感而。
大家都沉默了,而山林中时不时出现的怪声突然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只有偶尔从树枝上落下的积雪出“簌簌”的声响。
站在独眼身后的鲁一弃这一刻感觉特别难受,黑暗中好像有一个钢套将他罩住,并且在慢慢收紧,他觉得气闷恶心,腹间阵阵翻腾。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症状,西医说这是心理毛病,叫什么“狭小空间恐惧症”。现在不管是什么症,先要做的就是马上离开这里。
鲁一弃的表情还是那样镇定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走,现在就走。”
其他人很惊讶,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不是都逃走了吗?这说明那东西害怕自己这帮子人,自己没必要这样慌乱逃走。而且这黑夜中的老林子更不好走,这漆黑中连方向都辨不清。看来这年轻的门长还是经验不足。
“这黑乎乎的,谁认得路呀?”站在山洞口,袖拢着手紧挨着若大娘的柴立开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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