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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月亮和曙光（第1页）

“那个女人就是神启中所说的……”玛丽·索尔的目光扫过讲台下方表情各异的师生，最终锁定在某张她素未蒙面却闻名已久的脸上。

那是大概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当时还仅仅只是蜗居于某个受曙光教派庇护村庄的村姑的她在某天晚上突然做了个梦，梦中的曙光女神告诉她这个世界遭到了界外邪神的入侵，那股足以毁灭世界秩序的力量正在渗透她们的世界，而自己则因为虔诚的信仰受到了女神的垂青，被获准成为这个时代唯一的圣女拯救这个世界。

次日醒来玛丽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梦，但是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起，因为对旁人说出自己接受了神启这种天方夜谭般的蠢话不只会遭到嘲笑还很有可能被视为对女神的不敬，若真被大家认为是不敬女神的异端，自己在这个宗教氛围浓厚的村庄里就会变得无立锥之地了。

然而就在同一天浩浩荡荡的神官队伍驾临了玛丽的村庄，他们恭敬地敲响玛丽家那扇漏风的木门，告知玛丽她已经被神迹甄选为这个世代唯一有资格接替圣女职位的候补圣女。

原来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确蒙受了神启！得知这个事实的玛丽欣喜若狂。

从那天开始玛丽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

玛丽被带到曙光大圣堂接受最严格的高等教育，原本天资平庸至极的她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聪慧，从来不知神佑为何物的她轻易便掌控了光之神佑的力量，甚至连以前那粗糙的皮肤与平凡的样貌都与日俱增地变得精致起来。

这一切全要归功于女神的恩赐，与才貌一同激增的还有玛丽对女神的信仰之心，她对女神誓自己绝对不会辜负祂的期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女神赋予的使命。

那一年对玛丽而言可谓痛并快乐着，曾几何时的悠闲乡村时光仅仅几个月就变得仿佛上辈子那般缥缈，取而代之的是繁重的课业和令人窒息的期待，而这些苦难玛丽最终全都凭借着信仰咬牙坚持下来了，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在一步登天的境遇和铺天盖地的夸赞下她并未迷失本心。

玛丽始终都记得在获得神启之前自己不过是个平凡到从这世界上消失也没人会在乎的村姑，之所以能够拥有当今的才貌与地位完全是自己蒙女神青眼要负担拯救世界的重任，绝对不能因为现在的自己和以前变得不同便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去。

就在今日，玛丽终于来到了属于她的战场，为了躲避女神的追猎附身于恶人之上的邪神力量近在眼前，玛丽的任务是将邪神的阴谋光明正大地揭于世人之前，她要用曙光驱散笼罩大地的阴影。

对于那个被邪神力量附身的恶女，玛丽没有丝毫同情。

从始至终玛丽都是个善良的女孩，得知邪神力量寄宿于世上某人时她就考虑过能不能在驱散邪神之力的同时拯救那个牺牲者，然而在仔细调查了名为伊莎贝拉·约维克的人生之后，玛丽放弃了原本那幼稚的想法。

年仅十二岁便架空自己的父亲独掌大权，肆意布朝令夕改的政策将领主与领民都折腾得心神俱疲，在人们忍无可忍决定起义时采取血腥手段严酷镇压，将无辜的百姓关押进暗无天日的劳改营中压榨终生，更将起兵反抗的义士吊死在路灯杆上恐吓反对者。

不管是不是受到邪神的影响才做出这种事，如此累累恶行都绝对不应该被原谅！善良的玛丽此生以来第一次对他人产生了杀心，她不明白女神为何要纵容如此恶人还在世上逍遥法外。

“女神希望人类自己来审判人类所犯下的罪孽。”宗座那时候开导想不通的玛丽的话语至今她都记得。

既然如此，自己便要履行那属于审判者的责任！

燃烧着正义怒火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罪人的身边，玛丽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了许多，她看见了美貌潇洒的二王子，那位是预言中她未来的幸福归宿，是女神给予她的奖赏和赋予她的另外一项重任。

二王子是这世上唯一受到月神之青睐，能够执掌月之神佑的高贵神眷者。

曙光教派的经文中有云，月与光乃天作之合，月要借助光之伟力才能高悬夜空，光则要依靠月之力量才能点亮黑夜，二者是天然的盟友是命定的伴侣，理当享有必然的幸福。

可若是月亮被黑暗笼罩，世间将陷入永无止境的长夜。

绝对不能让那种悲剧生！

“那丫头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给活剐了似的。”强打精神听完玛丽老生常谈的致辞，伊莎贝拉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要我提醒您昨天是谁把血淋淋的尸体挂在圣堂广场前的路灯杆上吗？”二王子笑问。

“不对，她不是因为那件事。”伊莎贝拉摇摇头。

“怎么讲？”二王子投来好奇的一瞥。

“她在看我的同时也在看您，那是如同看待初恋情人般的温柔目光，您跟那位候补圣女很熟吗？”伊莎贝拉向二王子露出个坏笑。

“您可别冤枉我，我还不想在正式娶妻之前就落下个四处留情的名声。”二王子被唬得连连摇头，“我跟那位候补圣女顶多算是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正经讲过几句，再说了身为王子的我如果选择迎娶一位圣女作为妻子可是会被王室全体视为背叛者给清除掉，您不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还没完婚就死于不测吧？”

“那么严重？”伊莎贝拉一愣，她还以为王室为了顺利吞并约维克公爵领跟曙光教派达成了什么py交易呢。

“小姐不如想象一下，如果在约维克堡的庄园几百米外就有一支拥有独立组织和富裕财政、忠心耿耿的精锐部队的力量，而且这支力量还在每天到处收买人心的同时公开对你的统治指指点点，你会怎么做？”二王子绘声绘色地向伊莎贝拉描述了这样的场景。

“全杀了，吊在路灯上以儆效尤，否则这就是一颗迟早都会病的毒瘤。”伊莎贝拉斩钉截铁地回答。

“所以才说领地贵族比王族过得更舒畅啊。”二王子深沉地叹了口气，“王室已经不只一次想用小姐的方法铲除这颗毒瘤了，可惜这颗毒瘤在王国的心脏里埋藏得太深，强行将它拔出来王国自己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何况还有如同鬣狗般贪婪的周边势力在国境线外虎视眈眈。”

“如此说来岂不是彻底没救了？”伊莎贝拉试探着问。

“是啊，也许已经没救了。”二王子看起来有些消沉。

“哦？”伊莎贝拉没能掩饰好眉宇间的惊讶，她万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二王子看待世事如此透彻。

因为事实就是这个狮鹫王国迟早会走向末路，看似光鲜的王国早就已经癌症晚期了，这是根据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就能够轻易推导出来的结论，只是除了伊莎贝拉之外几乎没人会公开承认，即使是在心里承认这个事实的人也少之又少。

从伊莎贝拉在这个世界苏醒以来，她见识过的贵族要么是醉生梦死的猪狗，要么就是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蠢货，让这群货色承认供养他们奢侈与傲慢的国家正在慢性死亡恐怕比杀了他们还难。

偏偏这位二王子就做到了，要知道他可是王族，贵族中的贵族！

“虽然只是次子，王国内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我多少还算了解，难道我在小姐眼中的印象就如此不堪？”注意到伊莎贝拉表情的二王子苦笑。

“不，是王国贵族阶级在我眼中的印象就很不堪，考虑到您是率领贵族的王族自然也会被视为同类，这次是我想当然了，我向您道歉。”联合国际主张的平等主义好处之一，便是无论什么身份的人都能坦诚地向他人道歉。

“小姐您可真是……”二王子闻言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我本以为您会更加的、嗯~内秀，却没想到您能对我如此诚实。”

“对能看清楚局面的聪明人撒谎从来不是个好主意，谎言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被揭露之后只会招来更多厌恶，所以您直说我阴险就可以了。”伊莎贝拉继续秉承着她的耿直。

“是啊，谎言就像贷款消费，一时痛快之后往往伴随着漫长的痛苦。”二王子附和了一句听上去很有哲理的比喻。

“那么殿下您打算让这份谎言继续维持到什么时候？”伊莎贝拉很不讲武德地追打道。

“也许是再也瞒不住的时候吧，希望我的有生之年看不到那一天。”二王子落寞地叹着气，再也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