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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水榭相长谈（第1页）

店小二被李霜岚大声喝骂，自然不敢多嘴马上走了。龙逸云关上门后，对着李霜岚连声抱歉，说是自己的考虑不周让她被人误会。李霜岚只是轻声说了句没事，便开始吃饭了。

龙逸云见对方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好再提。接着龙逸云还是一如既往很快吃完饭，就和李霜岚说吃完早些休息，他自己在外面放放风观察周边情况。

李霜岚见龙逸云如此行事匆匆，明白是对方为了不让彼此等下尴尬的说辞。而就在吃饭的时候，李霜岚也想明白，自己在意的，可能是因为对方能够轻易就使用她的佩剑‘风青月霜’，并且还能挥出这剑所特有的剑气。

还有一点就是，龙逸云的父亲是自己剑道追求的巅峰，所以她不得不在意这个男子吧。李霜岚本想着询问龙逸云所学是师从何人，又怕涉及对方身世经历，令对方有所顾忌和怀疑。当时她看到龙逸云听到自己父亲被杀的消息还是很激动，即使他极力想保持冷静。

谁知龙逸云这么快走开，李霜岚还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而龙逸云走出房间，整个人也轻松一些，因为当他意识到如今他和李霜岚处境的尴尬，甚至沈承风如果后面知道，想必沈承风内心必然也不痛快，这些都不是他想造成。

此时龙逸云坐在二楼外廊的水榭处，开始自我反思。当然他不仅是反思每次只顾着处理事情为优先，忽略一些该有的人情世故，包括从下山开始的每一件事，他都开始在内心重新复盘，尤其是到了杭州城的自己所有的举动。

这是龙逸云从小就有的习惯，他记性太好，所有人事物的细节只要有心留意到，他都是不会忘记。也正因此，他对自己做的所有事情，只要他认为做的不好的，都会一遍又一遍记起，想着要是当时自己不这样做，结局会不会改变。

当龙逸云想起过往种种，夜已深，月色印在湖面波光涟漪，四周吵闹的虫鸣打断了他的思绪，龙逸云才叹了叹气，似乎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这时一把清澈空灵的声音出现在水榭外。

“龙公子在欣赏月色吗？”

龙逸云转头一看，李霜岚正一脸微笑的走进了水榭，于是他便起身问对方居然还没休息，李霜岚这次却很直接对龙逸云说明来意，说有事请教于他。龙逸云便向着对面的空位抬手，示意对方坐下细说。

李霜岚郑重的拱手点头随后才入座，龙逸云这才注意到李霜岚将她的佩剑也带着。李霜岚坐下后，便把佩剑放在水榭里的梨花木桌上，这纯白的‘风青月霜’在月色照耀下，似乎在夏日夜里都能透出寒意。

李霜岚伸出左手轻抚着自己的佩剑，开口问道：“龙公子觉得这把剑如何？”

龙逸云听后微微闭上眼，回想着当时自己拿着这把剑的感受，过了一会睁开眼笑着对李霜岚说道：“如清风拂面，亦如冰霜袭人。”

李霜岚听后露出笑容抬头对着龙逸云笑着说道：“难怪你能够顷刻间就掌握这把剑，看来公子有剑心。”

龙逸云闻言微笑着轻轻摇头说道：“这我不敢说有，毕竟师父说剑心乃剑客的剑道，是作为剑术进入更高境界的表现，也是作为这个人行走江湖的根本。我如今也就是堪堪迈入的三品实力，哪有什么资格谈剑心呢？”

李霜岚却摇了摇头一本正色的说道：“公子在重山水寨时使用这把‘风青月霜’的时候，就能挥出它独有的特性，我想那时候最后的一招并非公子所原有的剑招吧。”

“是的，那时候最后和黄远仁搏杀的那一招确实是临时起意的，不过这也是受李姑娘的启，我才能在那时候使出那样的剑招。”

李霜岚听到对方这个回答大为疑惑，毕竟龙逸云和沈承风及时赶到救自己的时候，她已经动弹不得，龙逸云怎么又会说受自己启。

龙逸云见李霜岚一脸疑惑，便笑着继续说道：“其实我在拿起这把剑，一开始是被它那寒冷的剑气所抵抗，我越是运内力去对抗，越是感觉它冰冷。可当我内敛神识去感受它，我就从中体会到，李姑娘你在这把剑上所倾注的意志。那是由每日每夜千百次的挥剑，以及最重要的是，你每一次挥剑所倾注的想法。”

李霜岚被龙逸云这一番话深深触动，仿佛自己暗地里的努力被人不经意现以及肯定。此时李霜岚稍微有些思绪万千，龙逸云见对方半天没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开口询问李霜岚怎么了。

李霜岚此时看着龙逸云天赋资质如此群，一下就想到自己所面临的的困境，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公子会觉得我这样的身手去重山水寨，想凭一己之力铲除这为患一方的恶霸，是不是很可笑很异想天开？”

龙逸云听着李霜岚这失落的语气，自己先是苦笑摇了摇头，然后用些许戏谑的口吻说道：“如果我说我原本的打算，比李姑娘还天真还异想天开呢？”

李霜岚听到龙逸云的回答自然迷惑不解，龙逸云随即对她说出原本的打算，说自己早就计划要独闯水寨，而且想着是从正门一路杀进去，甚至没考虑偷袭。

李霜岚以为是对方为了安慰自己才故意说的，但是龙逸云再三强调是并非玩笑，并且刚刚自己也在反思当初下山的时候，他自己把许多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听到这李霜岚才相信，也终于露出笑容。

龙逸云见对方终于相信自己，也接着这话题说下去：“其实李姑娘你的身手已经十分了得，虽然我当时没亲眼看到你的风采，但面对如此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你能坚持那么久，这份坚韧已非常人之所及。我相信李姑娘假以时日会在江湖留下属于你的名号。”

李霜岚听后心中亦喜亦悲，随着一次深呼吸之后，似乎下了决心似的，对龙逸云缓缓说道：“其实如果早两年听到公子这番话，或许我会很欣慰，如今却五味杂陈，即便如公子说的，我有坚韧的意志，但远不如那些原本就天赋根骨群的人，更何况那时候我面对敌人已经毫无办法了。”

龙逸云沉默了一会，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李姑娘面临怎样的困境才如此感慨，诚然我也觉得天资过人确实让同行者觉得难以逾越，但也并非不能逾越。何况天赋也不是给了就直接能成为这个人的力量，再好的材料也需要千百次的锤炼才能化为无比锋利的剑。”

龙逸云说着拿起桌上的‘风青月霜’递给李霜岚，李霜岚先是疑惑看着对方，然后看到龙逸云用坚定地眼神对她说，闭上眼重新去感受自己手中的剑。

李霜岚接过了自己的佩剑照着龙逸云说的去做，她再次用心去聆听自己的佩剑。此刻李霜岚脑海中仿佛浮现出自己最初拿到‘风青月霜’作为佩剑的时候，为了能够熟练使用它，数不清多少个日夜独自练剑，直到后来能够熟练使用飞剑术的种种过往。

过了好一会，李霜岚睁开眼睛，此时她的心境就像回到最初学剑的时候，之前内心所困扰她的烦闷与不安，也暂时抛诸脑。

于是李霜岚也再无顾忌开始向龙逸云去讨教有关他最后那一剑的问题。龙逸云也表现出非常乐意去探讨，便开始对李霜岚说出自己的一些见解。

当说起剑术这话题的时候，李霜岚注意到龙逸云似乎兴致很高，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积极，而且不厌其烦的去细细讲述自己对剑术剑招等等的看法。李霜岚见状也全身心的投入去讨论，也很大方的说出自己不一样的见解。

到最后两人开始讨论起剑术以及何为剑意何为剑心等等，两人在回廊这小小的水榭中滔滔不绝‘论剑’。这两人原本都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此刻却意外的投机。

不过这种投机也让李霜岚内心既欣喜又悲伤。李霜岚欣喜的是，第一次除了师父之外的男子，有人会如此认真和自己讨论剑术，不是为了接近自己，不是故意讨好自己，她觉得龙逸云既不像沈承风那样轻浮浪荡，也不像她门派里同门师兄弟，对她要么敬而远之或者暗地里露出不怀好意眼色。龙逸云是真的把她当作一名剑客交流心得。

而略感悲伤的是，至今除了龙逸云，哪怕是沈承风也是更多站在保护自己的角度，把她放在心爱女子这个角色上。

龙逸云见李霜岚说着说着突然面露倦容，他才注意到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了，想到李霜岚有伤在身应该让她早点歇息才是，而他却聊的兴起甚至有点忘乎所以了。

于是龙逸云对李霜岚说了句抱歉，问李霜岚是否倦了，要不早些休息才好。

李霜岚收起内心种种思绪，稍微恢复以往冰冷的外表，

“是有些困了，不过能与公子如此畅快论剑心论剑道，也是一大快事。方才的谈论中，公子有许多看法都与常人不同，其中有些也让我深有启，不知公子师承何人？”

被李霜岚突然这一问，龙逸云似乎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李霜岚看到他又将左手放到嘴边，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李霜岚留意到这是龙逸云在思考时候的小动作，便对他说道，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龙逸云闻言却笑着说道：“不是不方便告诉李姑娘，是我确实不太清楚我师父在江湖的名号，我想了半天，印象中我小时候外面的人都叫他‘镜全先生’还是‘镜全老人’，记不太清楚了。”

李霜岚一下就察觉对方话中特别之处：“在你小时候？”

龙逸云见对方如此聪敏，也就不打算绕圈子，非常坦然的说道：“其实我师父就是我外公，他叫莫镜全。”

李霜岚微微点头，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似乎听自己的师父李朝海说过，但不是十分确定。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原来如此，便没有多问了。

随后李霜岚对龙逸云说声晚安后就回房了，白天鏖战时耗费大量体力也确实让她感到疲累。回去的路上，她走在蜿蜒曲折的回廊中，李霜岚细声呢喃着：“莫镜全，镜全老人”。

李霜岚走后，龙逸云则靠着栏杆，望着湖面的月，脑海浮现出过往的回忆，那是一个小女孩的面庞，对他转头微笑喊着：“逸云哥哥。”

夜阑无声，有时候却是内心最汹涌澎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