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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香秀已是冻得嘴唇发紫,尤其是一双脚,更是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她刚进屋,劈头盖脸就是一把扫帚向着她扔了过来。
香秀低着头,并没有躲,她知道,她的躲闪,只会让俞氏怒气更盛,打她打的更狠。
“臭丫头,一大早的你是死哪去了?饭也没做,衣裳也没洗,别以为你要嫁人了,老娘就使唤不得你了,你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待一天,就要给老娘干一天活!”俞氏五大三粗,嗓音泼辣,双手叉腰的站在那里,瞧见香秀回来,立时就是叫骂起来。
香秀垂着眼睛,将扫帚拾了起来,她身上的夹袄已是被雪水打湿了,家里却没有第二件可以让她换,她冻得哆嗦着,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作死呢你,还不赶紧的给老娘烧饭去!”见她冻得瑟瑟发抖,俞氏心头火起,上前就拧住了香秀的耳朵。
香秀的耳朵原本就被冻得通红,再被俞氏这一扯,顿时疼的钻心,香秀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只颤着声音求饶;“娘,我疼......”
“这就受不住了?”瞧着香秀疼的发白的小脸,俞氏布满横肉的脸蛋上露出一笑,啐道;“老娘这都是小菜一碟儿,等你跟了那胡屠夫,才晓得老娘下手都是轻的。”
俞氏说完,总算是松开了手,香秀忍住泪,来到灶膛前,打算生火做饭。
被俞氏撕扯过的耳朵仍旧火辣辣的疼,香秀顾不得去揉,其实,俞氏说的是啊,这都算是轻的,等她嫁了胡屠夫,依胡屠夫那体格,怕是一个拳头都能将她打个半死。俞氏这些年虽是经常将她打的遍体鳞伤,但好歹没伤她性命,可那胡屠夫一旦酒醉没个轻重,她这条小命哪里还能保得住?
香秀心里难过,泪水一个劲儿的在眼眶里打转,想起白日里遇见的邵元毅,心里却不禁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为何要救自己?她这样,真不如死了的好啊......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到了晚上,香秀烧了一锅热水,留着俞氏烫脚,做好这些,刚要去将晚饭留下的碗筷洗干净,却蓦然听得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
“谁啊,这大冷的天。”是俞氏的声音。
“栓儿他娘,是我,你快些将门打开。”来人显是被冻得不轻,说话直哆嗦。
俞氏打开了门,见屋外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本村的嬷嬷孟氏,不由得诧异道;“哟,这大冷的天,啥风把孟嬷嬷您吹来了。来来来,快进屋。”
孟氏刚进了香秀家大门,一双眼睛便是四下搜寻的一番,对着俞氏道;“咋没瞧见秀丫头?”
俞氏冲着灶房努了努嘴,“在灶房忙活着哩。”
孟氏向着灶房打量了一眼,拉过俞氏的手,压低了嗓子;“我说栓儿他娘,咱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咱也不和你废话,我今儿来,是为村口的邵家大郎跟你提亲来了。”
香秀仍是待在灶房,隐隐约约听孟氏在那里说着什么,她没心思理会,只将碗筷洗好,冬日的水寒冷刺骨,因着每日里操持家务,她那一双手满是冻疮,早已分不清原来面目。
“你说啥?那邵元毅真愿出二十两银子,娶那个臭丫头?”听完媒婆的话,俞氏睁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的颜色。
“可不,先前那胡屠夫出了十两,如今这邵家大郎干脆翻了一番,不是我说,栓儿他娘,你这福气在咱谷米村也算是头一份儿了。”孟氏笑眯眯的,拍了拍俞氏的手。
俞氏双眼放光,显是被那二十两银子给震住了,喜不自禁的嚷道;“还别说,平日里真瞧不出,那臭丫头还挺会勾人的。”说完,俞氏心思一转,却又皱起了眉头,“只不过那胡屠夫也不是个好惹的,这再过三天,臭丫头就要嫁过去了,到时候他要是来找我要人,那可咋整?”
“我说栓儿他娘,那胡屠夫虽不是个好惹的,可那邵家大郎瞧起来也不是个软柿子,你瞧他那身板,怕是十个胡屠夫也不是他的对手,有这么个姑爷在,你还怕啥?”
“也是。”俞氏思索片刻,拍了拍大腿,“老娘养了臭丫头这些年,换个二十两银子也不亏,那啥,你回头和那邵元毅说,他要真愿意出二十两银子,老娘保准儿把臭丫头给他。”
孟氏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银子,“你瞧瞧,邵家大郎可是个有诚意的,银子已经让我带来了。”俞氏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只欢喜的指尖都有些轻颤,孟氏见状趁热打铁,继续道;“你也晓得,邵家大郎不是咱本地人,邵老汉也不在了,他这家里也没个主事的,按他的意思,那些老礼儿能省也就省了,他明日里会把新娘子的新衣裳送来,干脆后天,就让香秀过门。”
有银子在,俞氏哪会不答应,只连连说好,当即就和孟氏将婚事定了下来。
夜色渐渐深了。
香秀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她的被褥极薄,只冻得蜷缩在一处,犹如一只瘦弱的小猫儿。
犹记得昨夜里孟氏离开后,俞氏将邵元毅来提亲的事儿告诉自己时,她是惊骇的,怎么也不敢相信邵元毅要迎娶自己,可当她看着那些邵元毅遣人送来的新衣裳,才真真切切的晓得,明天,她就要跟着他走了。
想起邵元毅,香秀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日在西山,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去求他买了自己,当时的他不发一言,香秀只以为他是不愿的,想来也是,她明明已经许给了胡屠夫,邵元毅又何必要来蹚这一场浑水?
香秀也知道,若说胡屠夫是恶名在外,那邵元毅就可谓是“怪名远播”,有人说,从邵家门口经过,时常会听得里面传来些舞枪弄棒的声音,还有人说,就连这寒冬腊月的天,邵元毅每日里还是要去河里洗澡的,那河水冰凉刺骨,旁人连沾都不敢沾,他却要洗澡,一般人谁有这样旺的火气?
更不消说他平日里也是十分冷峻的样子,在谷米村住了这样久,就没看他和谁家有过来往,这样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如今突然要娶妻,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那几句话,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吗?
香秀胡思乱想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困意袭来,才慢慢睡去。
天刚亮,孟嬷嬷就来了,帮着香秀换上了新衣,又为她绾了个发髻,因着婚事从简,也没给新娘盖红盖头,俞氏也乐的省事,免得多多少少的还要置办些嫁妆。
香秀将自己的衣裳收拾了一个小布包,她的衣裳本来就少,那小布包只显得寒酸可怜,俞氏会算计,连挂鞭炮也没有放,就打发香秀跟着孟氏出了家门。
村人瞧着,不免指指点点,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说的最多的也无不过是等明儿胡屠夫知晓俞氏将香秀嫁给邵元毅后,定是要来闹上一场的,众人叽叽喳喳,俱是等着看好戏。
毕竟是新嫁娘,香秀一路都是低着脑袋,直到媒婆带着她走到了邵家,香秀才算是回过了神,晓得自己眼下的的确确是嫁给了邵元毅,成了他的人了。
邵家也是十分冷清,除了邵元毅外,连个看热闹的人也没有。
孟氏拿了邵元毅不少好处,只笑的喜庆,将香秀推进了屋,说了几句道喜话,才笑眯眯的离开了邵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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