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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翔匆匆洗漱,换了平时系的鲜艳领带,穿了黑色西装开着楚瑜的奥迪车赶向北山的明珠别墅小区。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一下子没了,要想再打电话问汤镇业有恐不便,只好自个儿胡思乱想。
罗翔不难猜测,若非不是突发疾病就是事出有因,而这事十有八九和颜勇与汤镇业的恩怨有关。。。。。。罗翔长长叹息,把车子开得更快,转眼看见明珠小区的大门。
此时才是九点不到,小区门口栏杆放下,还多了明显戒备的保安,虽然他们故作没事人似的,眼神和举止都透露出一股儿紧张。基本上,不是小区的住户或者看不顺眼的人,都一概拦下了。
小车缓缓到了门口,罗翔看得更清楚,保安室里还坐着两名警察,警惕的望着门口。
“有通行证没?”在栏杆前站立的保安挡住奥迪车,一本正经的喝道:“没通行证不准进去。”
罗翔没搭理他,探出头朝保安室嚷道:“申处!”
透明玻璃房的中年警督仔细看看罗翔,推开门走出来竖起栏杆亲自放罗翔通过。他是市公安局警务监督处处长申树生,更是局长卢士迪信得过的人,和罗翔见过几面,知道彼此的分量。
罗翔把车停下,申树生吩咐另一名警察几句钻进车,罗翔这才慢慢启动。
申树生的脸上一片平静,给罗翔递了一支烟,说道:“卢局在里面。”
罗翔欲言又止,申树生看出来,低声自语:“人啊,不怕想不通就怕想不开。”
罗翔便明白颜蓉是自杀,心头颤了颤,他晃了一眼窗外的小区风景,树木在冬季来临之初逐渐萧瑟,不远处的北上至上倒影而下的威压更增添了孤寂,罗翔莫名其妙想起几句诗: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延岗市长汤崇贵断然没有“审容膝之易安”的胸襟,也全无“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的心情,他昨天结束对几个县的视察连夜回到延岗,为了安慰颜蓉第一时间去到别墅,没想到两人说不了几句起了口角,市长大人一怒之下摔门而走,却不想第二天这边的保姆失魂落魄报告说:太太。。。。。。去了。
秘书史治缩手缩脚站在常委小院里,门外的车和司机都在待命:今天上午汤崇贵有两个会,还要接待部委下来视察的领导,预先约见的官员更是无数。可,里面的气氛令他不敢去打搅,只好退到冷风中呆立,一面沉吟要不要替老板推脱了今天的安排。
史治也就是汤崇贵到延岗后才跟着的,不过无妨他认识市长的基本面:重权、重才、重面子也重情,那么,明珠小区传来的噩耗足以打击到他。
倚在车头前吸烟的司机老历突然咳嗽一声,史治看到汤崇贵稳重的从门里出来,慌忙迎上前接过手里的包。他尽量用与平时毫无异样的语调问道:“老板,财政局贾局长在办公室了。。。。。。”
为汤崇贵开门的老历微微诧异,史治明知老板心里沮丧,何以用繁琐的公事加深他的烦躁?而他却不知这正是史治的聪明之处,不惜被责骂也要探出汤崇贵的心情糟糕到何种地步,以便他妥善安排今日的行程。
汤崇贵的表情依然平缓,只是上车后要老历放了一盘磁带,慢吞吞说道:“今天,按安排来,没什么变动。”
史治和老历都是松了口气,老板果然是老板,拿得起放得下!
汤崇贵没有闭眼休息,他扭头看向车外,从肃静的常委大院进到车水马龙的街景中,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便悄无声息被市政府一号车轻描淡写分开。一路的绿灯和敬礼的交警,路边驻足的行人和避让的车队,都他感到了一阵疲倦和一阵快乐。。。。。。这些,只属于他,而属于他的还有很多,包括已经永远离开的颜蓉。
。。。。。。汤崇贵前脚走,汤镇业后脚从家里出门,他没有去明珠小区凑热闹,那边有卢士迪和罗翔,不用他亲自善后。倒是颜勇,叫汤镇业素为棘手。
汤镇业没骑那辆拉风犀利的三轮摩托,他亲自开车朝市郊关押颜勇的地方而去。路上,汤镇业给罗翔打了电话,得知卢士迪已经摁平了一众当事人,死亡报告也会天衣无缝出具成突发脑梗塞,他才微微放心。
颜蓉!汤镇业想到这个女人不由苦笑,她以为用她的死能换取弟弟的平安?颜勇迟早会知道姐姐的不幸,他岂能不迁怪汤家并恨之入骨?就算自己手下能留情,还得问问那些存在的潜在的政敌答应不。
汤镇业嘲笑着天真的女人,又暗暗敬佩她。。。。。。毫无疑问,换个角度,他的哥哥和姐姐绝对不会以命换命。所以,早上家庭争吵中他站在爸爸一边,还狠狠抽了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钱明月一个大嘴巴,可,他的做法和想法都无损斩草除根的念头。。。。。。
要到地头的时候,汤镇业停下车吸了一根烟,他自我安慰道:她的死不是由于亲情,而是得不到市长,不,市委书记夫人位置的缘故。
到底什么是颜蓉的真实想法,谁也不知道了。
在明珠小区,罗翔和卢士迪匆匆见了一面,他之前醒悟汤镇业通知自己的用意,没见到颜蓉的遗体是都没必要特地换黑西装的。人,已经送殡仪馆准备火化了。
罗翔和卢士迪在别墅外谈论了一会儿天气和延岗的道路,公安局长很快带队撤离,留下了申树生帮忙照应一二,打打下手。
卢士迪实在清楚,汤家人一个人不照面,此时过来的罗翔就是全权代表,要负责处理别墅见得人和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一边感怀罗翔和汤家的亲近,一面庆幸不用经手指不定要倒霉的这些事儿。不过,卢士迪脱身之时帮了罗翔一把,留守的申树生也算给罗翔的人证,相信这个聪明的年轻人会记得自己的好。
一群不用商量便心有默契的聪明人各自做各自的工作,随着下午罗翔把五个大麻袋送到汤镇业指定的地方,颜蓉也在火葬场化为了一缕青烟。
让罗翔舒心的是,汤崇贵带了黑色呢子帽和黑色墨镜,由汤镇业和特意点名的罗翔陪同,到殡仪馆走了一趟。
汤镇业和罗翔在殡仪馆外面的路边等着,老历跟了老板进去。汤镇业看到老头子的背影佝偻许多,吐出嘴里的大半根香烟,嘟囔道:“这次的打击大了。”
罗翔没接腔,男人是两条腿走路的男人,事业发达的时候尤其希望感情生活顺畅,猛的断了一只脚,是个人就会愤慨、怀疑、痛苦和茫然。
罗翔伸手把沿路来汤崇贵所听王立平作曲的“红楼梦”音乐磁带放大了声量,刚好到了《分骨肉》一曲: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实话说罢,一干“红楼梦”配乐中罗翔并不欣赏这首曲子,可此地此刻此景此人,顿时觉得再合适的没有了。。。。。。奴去也,莫牵连,牵连也无碍。
汤镇业也没多话,听完“分骨肉”后才叫道:“哀哀嚎嚎的难听。”他关了开关,叫了一声“小罗”,
“小罗,我要出去一趟。”
罗翔一时没理解汤镇业的话意,汤镇业轻轻松松的说道:“出去,到国外去,去外国。”
“外国?”罗翔惊讶得声调都变尖锐,“你?你!”
罗翔的惊讶不是做作,汤镇业出国,钱明月要跟去?还有他的一摊子勾葛,都扔下不管?
汤镇业又抽了一支烟,咬胡萝卜似的嚼烟嘴,居然发出清脆的声音,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由魔法术的兔子,“没什么好奇怪,我姐姐的女儿要送澳大利亚读一年半的预科,也许还要转道欧美,他们想我去照顾她。。。。。。。这事不是才说起,我准备好长时间了。”
罗翔心知这是借口,今天面见汤镇业时他带着的一丝肃杀都震惊了自己,为此出去躲一段时间也是必然。
汤镇业低声笑道:“我也想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嗯,老外有没有你这样会预知祸福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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