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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皂衣人已将商妤拖至庭中，冷不防被她狠一挣，张口咬在手背。吃痛之下，他翻掌如刃就要切下她颈侧，将她击晕过去。却听身后有人道，&1dquo;住手。”

  商妤咽喉被制，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诚王负手踱至跟前。他居高临下看她，目光透着奇异的柔和，语声却喑哑，&1dquo;南人女子，难得xing烈有胆。”商妤愤然挣扎，哀哀望向灯影摇曳的内室，诚王也随她目光瞧了过去，露出一丝莫测神色，缓缓道，&1dquo;这不好，这很不好。”

  他转过身，仅剩一半的面容yīn郁怕人，&1dquo;女子过美则不祥。”

  恰此时房门开了，晋王衣冠齐整，从容步出。

  诚王放了商妤，转身看着晋王，&1dquo;时辰还早，这便要走了么？”

  &1dquo;皇叔要留尚尧歇宿？”晋王漫不经心地笑。

  &1dquo;我倒有心相留，只怕你父皇要不乐意了。”诚王深深看他，笑容透出无奈。晋王温言而笑，&1dquo;可惜父皇不能驾临此间，否则父子共叙天伦，何其快哉。”二人相视沉默，诚王似yù说什么，终究却只是苦笑，&1dquo;回去一路当心。”晋王颔，淡淡扫了商妤一眼，对皂衣剑奴道，&1dquo;让她进去侍候。”

  商妤奔进内室，然而眼前一切静好，灯烛映照这长公主幽幽侧影，珠帘微动，帷幔低垂，好似什么都不曾生过。

  &1dquo;公主！”商妤脱口唤她，她却一动不动，端坐着凝望烛影出神。紫貂裘与单衣完好穿着，髻虽松散，珰环仍齐整。商妤这才缓出一口气，料想她平安无恙。细看长公主眉目容色，除却一如既往的苍白，似乎并无异样，却又隐隐有些不妥。回想方才那一幕，晋王俯身欺近她，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he11ip;&he11ip;商妤惊疑不定，又不敢出口探问，只得倒了一盏犹带微温的酒递在昀凰手里，给她压惊定神。

  昀凰缓缓举杯就唇，却又顿住，杯盏停在唇边。

  &1dquo;你知道么，原本我厌憎饮酒。从前母妃嗜饮，每每醉了便大哭大笑。那时我想，待我长大绝不饮酒，不似她一般醉生梦死，忘乎所以&he11ip;&he11ip;”昀凰微微地笑，将那一只玉盏在指间转动，&1dquo;如今你看，我也嗜酒如命，也同她一般身在迷梦犹不自知，人人皆醒唯我沉醉。”

  她微微笑着，商妤却听得呆了。那一字字从她口中说出，分明有刻骨之伤，却淡漠得无关痛痒。长公主回眸，以一种幽沉的目光瞧着她，&1dquo;商妤，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无需她回答，长公主已低低笑道，&1dquo;往后，真假都不要紧了。”

  商妤心里莫名一痛，不敢想，也想不出晋王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只能拿走她手里酒杯，颤声道，&1dquo;公主保重，日后&he11ip;&he11ip;日后总是来日方长。”

  昀凰将眼一闭，被这&1dquo;来日方长”四字刺得痛入骨髓——还有什么能比漫长岁月更令人心凉，往后前路漫漫，只剩她一个人的昼短夜长。

  他赐下广阔封邑做她最丰厚的嫁奁，将她母妃的去处早早安置妥当，在她离京未久，恪太妃也被送往昌王封邑，只待尘埃落定，便送往北境与她相会——若是举目无亲倒也罢了，她却还有唯一的亲人，迫她不得不接受这安置。

  他将她的退路全然封死，不留一分余地。

  便如晋王所言，&1dquo;自你踏出宫门，已无回头路。”

  回想当日竹舍立约，他以犀然目光看她，早早道出谶语，&1dquo;只怕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彼时她已被置入棋局，犹不自知，却回答说，&1dquo;悔便悔了，不过是求仁得仁。”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怎不令人失笑。

  于是她笑得不能自抑，直至被他困入怀抱，再无力挣扎。

  &1dquo;别忘了，你还有与我的盟约。”恍惚里，耳畔又响起晋王低沉笑语。他以qiang者的姿态俯视，肆无忌惮将她困在身下，薄唇掠过她耳畔，一字字说，&1dquo;旁人或可毁诺，而我不会。”

  晋王尚尧，眉目风流，神容隽美。

  她望着他，惊觉恐惧滋生，恍惚以为眼前是魔非人。

  &1dquo;这些年太子佯装痴傻，数次躲过骆后毒手，而今瑞王已死，我与他二人之间，只容一人得存。”他抚上她的脸，目光深深，笑意淡淡，&1dquo;当日你与我jiao换的条件还未能实践，而我答允让你回返南秦，也仍有效。你若愿意回去，我当全力襄助；你若愿意留下，我必不负你。”

  是盟誓，抑或是筹码，他都说得轻描淡写，却又理所当然。

  &1dquo;南有梧桐北有佳木，昀凰，我愿你能留下。”他深深看进她眼底。

  她苍白脸庞向后仰着，几缕鬓散落在修长颈项。良久，那死寂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唇畔浮起嘲讽笑意，&1dquo;殿下的来意，昀凰明白。”

  绕了一个大圈，轨辙却不曾偏离，她终还是要迈上这条路——嫁做皇太子妃，仿佛也没什么不对。世间女子不都企望着有朝一日，携丰厚嫁奁，嫁富贵良人。

  何况往后谁主东宫，还未可知。总之她已是北齐储妃，谁是储君却不要紧。太子究竟是痴是癫还是魔，又有什么关系。昀凰只是笑，笑意惨淡到极处，反透出绝望的美。

  晋王蹙了眉，也不多言，手指在她颈项掠过，&1dquo;那么，你可愿意？”

  他的臂弯坚定有力，她亦不再挣扎，温顺如一只蜷在掌心的猫。

  今日昨日，生死去留，原来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