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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丹田流转而出的真气呼啸着凝聚起来,异常艰难地冲击着被桎梏的关键之处。血肉被剧烈地翻搅起来,一次次冲击、一次次的失败,带来每一根痛觉神经的末端遭受的千刀凌迟。
薄汗溢出额头,身体开始禁不住自发地痉挛颤抖,苏景言却仿佛浑然未知,只是闭着双眼,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重来……
……
这是即将破晓的黎明,曙光刚刚露了个头,天幕上还挂着稀落的残星,林间一切已可辨识出轮廓,沉睡的生灵也在渐渐苏醒。
浓雾弥漫在林间,溪水潺潺奔流,一只小鹿迈着轻快的步子跃入树林这头,低头饮水。
隔溪相望的对岸,泼溅的血珠挂上弯翘的草叶,人体流出的液体顺着地势蜿蜒蔓伸,在最浅处汇成一个又一个的血洼,像燃烧的暗火,遍洒在深秋的黄与绿之中。染红的落叶上,肢体交叠堆积,与周遭断折粉碎的枝林交织成一派断壁残垣、狼藉混乱。
一把刀,碎裂成段,浸在浓稠血水之中。
一个人,犹然直立,脚下尸首横卧交错。
冷风扯起他的黑发,轻拂着银色的冰冷面具。他仰着头,双手下垂,闭着双目,晨光刺破朦胧的雾气,染上他挺直的鼻梁、发白的双唇,一点一点,将这个黑夜之子温柔地拥入怀中。
似乎是晨曦的暖意唤醒了他石化的躯体,虚张的五指微微动了动,随即,慢慢合握成拳,再缓缓松展,幅度微小,宛如垂暮的老人,迟缓、颤动、却坚持不懈地试图去感知那从指间穿过的微风。
手部的动作带动了头部。男人无力地垂下头去,再也无法支撑的双腿卸去力气,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高大如山的身躯轰然跪倒在血泊之中。
眼皮感受的光热逐渐浓烈起来,耳腔里回荡着清脆欢快的鸟鸣,就连那贯穿全身如影随影的阴冷,似乎也被从林间照射而下的光芒蒸腾得只余一片片残影,不足为患。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不过,眼皮似有千金之重,完全隔绝了他期盼的光明,只留下晃动不安的一片虚无。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中,他不能准确地感知自己的肢体,只能按照模糊的感觉竭力挪动躯体,此时,微凉的气流会从末梢传递而来,带着鲜活的气息,冲刷了萦绕鼻尖整夜的血腥,提醒着他,他仍存留在世的事实。
渐渐的,肢体的触觉、耳朵的听觉、鼻腔的嗅觉……器官们迟钝得像醉了酒,各自的功能混杂起来,连带着,感知的东西也就搅在一起,像一块色块交织的绚丽画卷,让时空错乱起来。
隐隐约约,虚无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一些残破、不知意义的画面。好似是张人脸,又像是某个放大了特写,翻飞在白色绷带间的手指、专注于眼前事物垂下的睫毛、看上去总是像刚刚亲吻完花瓣的唇部……
此类的画面旋转、快进、重复……任它们过往反复了好久,几近陷入虚无边缘的男人,才喃喃地从唇缝间溢出三个字来。
……苏景言。
这是人名还是地名,代表着什么,有何意义,他无法想起,只是空落落的心因为念着这三个字,而有了重量,那种正在被吞噬恐惧与茫然,似乎也可以得到些微的平息。
苏景言……
他再次无意识地低唤道,然而,这一次,他似乎听到了对他呼唤的回应。
又轻又低,听不清楚,然而内心有股力量,支配着他忽略被加诸在身的沉重,将他从虚无的边界拽回了靠近光源、温暖的地方。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滋生出的无名动力在翻涌增长,促使他执着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从那道温暖的地方,他掀开了一道斜长的口子。
光亮映照进来,驱散正在吞噬他的黑暗。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有个青年,正近距离地凝望着他。他紧皱着好看的眉头,一向冷清的双眸中,在下一刻,为他绽开饱含温暖笑意与由衷喜悦的春日笑颜。
“……苏先生?”
他低咳了一声,鲜血喷涌出来,溅上那人干净整洁的白衣。
心中涌上恐慌,生怕那难得一见的稀有笑容被自己的愚蠢破坏殆尽,男人伸手抓住对方正欲动作的手臂,用尽力气,喘了半天气,只挤出一句气若游丝的“抱歉”。
对方神色因他的抱歉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接踵而来的便会是震惊、厌恶、鄙夷……
但是,这一次他好像估计错误了。
短暂的空白过后,是一声含着气愤与无奈的低哼,随之,是无声的沉寂。
不由地锢紧手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男人慌乱地追寻着青年的双眸,一低眸、一抬眼的瞬间,他终于找到了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容。
他的双眼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含笑的眉眼中满是愉悦。
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快乐……
他呆呆地仰视,内心的疑虑像轻云飘过,含着怅然与苦涩。
“你得负责。”
青年气定神闲地吐出这四个字,话落,男人心中一颤,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赔给这人,顿时黯然地垂下眼,捏着对方的手指有些无措地松了开来。
就在他手指完全脱离的那一瞬,另一人纤细的五指,忽然抓紧了他血迹斑斑的粗糙手掌。
男人眼前一黑,却不是之前的状况,而是另一人贴上他面颊,遮挡住了他视野。
那似乎永远也遥不可及的人,在他的唇间,吐出滚烫却轻柔的话语。
“亲了就跑,阁下是敢做不敢当吗?”
……
……
“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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