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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新婚丧夫（第1页）

迎亲鼓乐渐渐听不见了。围着国公府门口讨赏沾喜气的人群也渐渐散去。莫谦与方氏见着死而复生的陈良，皆是难以置信。

方氏想起曾与刘氏定下的婚约，如今女儿出嫁这天，偏偏陈良回来了。这叫她心情复杂至极。拉着陈良左看右看，眼泪模糊双眼。

“良儿，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啊？你伯父当年率军去青羊关为你一家报仇，也抱着希望寻找过你。都不曾找到你。”方氏抹着眼泪道。

陈良强忍着眼泪，道：“当年北胡人攻破青羊关之前，我娘便带着我往深山中逃。半路上我们被北胡人追上，我娘为了掩护我而被北胡人杀死。我一路奔逃至山中，三天三夜不敢停下脚步，最后在一片乱石里昏死过去。被一个在山中放牧的人家给救了。这才侥幸保住了命。这些年，我便一直在青羊关没有离开过。”

“真是造化弄人。”方氏叹道。

陈良看了看莫谦，又看了看方氏，委屈道：“伯父，伯母，我快马赶来，就是听说茵儿妹妹要嫁人了。伯母，我还记得当年你对我说的话。你说会把茵儿妹妹嫁给我。我是来娶她的，可你们为什么把她许了别人？”

莫谦与方氏皆是惭愧，却也无可奈何，方氏道：“良儿，你为什么不早来？既然你一直都还活着，为什么不早来京城投奔我们。如果知道你还活着，我怎么会将茵儿许配别人？”

方氏捂嘴哭道，“在我们当年从青羊关回来时，我便与你娘私下约定过这门亲事。等你长大成人，若是你与茵儿情投意合，便为你们完婚……”

陈良也知道此事怨不得莫谦夫妇，只怪自己一直耽搁，莫茵今年已经十六岁，是该嫁人的年纪。又不知道他还活着，嫁给谁他都得认了。

“陈良，别怪我刚才拦着你。妹妹的婚事是一年前就定下的，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你忽然出来阻拦，事关莫家与王家，还有妹妹的清誉，我不得不以保证妹妹顺利出嫁为第一要务。你与她，只能说是今生无缘了。”莫骏叹息道。

陈良垂着头，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我懂，一切都是我耽搁了。”

他并不是被一个普通的牧羊人家给救了。而是被北胡一个分支部落的首领之家给救了。

被救以后，因见北胡王庭与东岳起了战事，那首领便带着自己的手下与牛羊转去了一个水草丰美，远离北胡与东岳的新草场安顿下来。光在路上走，便用了半年时间。之后，这个小部族切断与北胡与东岳的全部联系，一心发展自己的人口。

陈良因为身手不凡被首领当做养子养在身边，他几次表达想要回到东岳的想法，都遭到首领的拒绝。他几次被拒，只好安下心来报答救命之恩。在那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一过就是五年。

那首领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也有了实力，开始开疆扩土，沿着东岳国境一路占领了曾被北胡人夺去的他的领地。陈良身负大仇，自然是他手下的猛将，将北胡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终于，陈良在又一次为首领占领了大片草地后，来到了父母战斗到最后一口气的青羊关。

他脱去部落服饰，皇上东岳的寻常衣服扮作客商进入关内。在饭馆内听说了护国公莫谦嫁女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京城，只盼能来得及阻止莫茵出嫁。谁知道，偏偏命运便是如此无常，叫他在她要上轿的时候才见到她。

出嫁第三日，本该是莫茵与新女婿回门儿的日子。但是莫家早早准备好了酒席，这方陪客也悉数到齐，就是不见门外有动静来。

时间已经过午，方氏派去王家门口打探的人回来了。却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说原来说新女婿在新婚夜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回新房时不慎跌入府中的花池，救上来便昏迷不醒，到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只怕是救不会来了。

方氏一听这消息，当即脚下便一阵摇晃，被婢女们扶住，她便悲从中来，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啊，这该怎么办哪！”

莫谦到底是男人，冷静许多，问明了情况，便立即着人去请太医署的太医过去。看能否挽回女婿一条命。

娇花一般年纪与容颜的女儿，若是初嫁人便要守寡。当真是苦命可怜。

五天后，那王家小公子便过世了。莫茵才嫁过去便成了一个寡妇。婆婆哭得昏天黑地，见她在灵堂上跪着，却一滴眼泪也不流，好像那棺材里躺着的是个与她无关的人。便忽然怨恨起来，扑过来抓她的头发，“都是你个贱人！都是你的错！要不是娶了你，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你是扫把星，我王家娶了个扫把星进门，家门不幸啊！我的儿，我的儿啊！”

众人都没防备这婆婆会忽然出手，反应过来上前去拉开她时，她已经在莫茵的侧脸留下一道血痕。莫茵仿佛被她这凶神恶煞吓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她。

紫莲与青竹心疼地护住莫茵，紫莲气不过，对那歇斯底里闹灵堂的婆婆喊道：“你还有脸怪我家小姐。她才是倒霉，嫁到你们家来，连话都不曾与女婿说一声，新女婿就撒手归西，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当寡妇。你王家对得起她吗！”

那婆婆没想到莫家带来的婢女这般厉害，吩咐左右上来要把紫莲掌嘴。莫茵这才有了些反应，抬起头来，看着王家的众婆子丫鬟，冷冷地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嫁到此来，也是一心想与夫君白头偕老，生儿育女。谁知发生这番意外。若是怪罪于我，他便能活过来的话，婆婆你就怪我好了。”

那婆婆听完，似乎也清醒了些，伏地痛哭，“我的儿命苦啊……我的命也好苦……”

转眼间，京城中便传遍了国公府小姐才嫁到夫家，便守寡的议论。韩戒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前去莫家慰问。方氏因女儿遭遇的不幸，已经病倒在床上。莫谦也比从前憔悴了许多。

韩戒说了些寻常安慰的话，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叫莫谦与方氏保重身体。

韩戒正与莫谦说话。陈良忽然从外头进来。他比莫骏与韩戒都要高大。行走间便自带一股强盛的气势。他对韩戒抬手一揖，然后对莫谦道：

“伯父，我看既然茵儿妹妹才嫁过去，那王家的公子就亡故了。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那咱们何不把妹妹接回来？凭白地叫她在王家受气，不是叫你与伯母牵挂？”

莫谦缓缓摇头道：“茵儿已经嫁入他们家。怎么能再回来？回来了，不是叫人耻笑我莫家？”

“难不成，你真想看着茵儿妹妹这般小的年纪，便开始为丈夫守寡。那简直是在叫她坐一辈子牢。”陈良握紧拳头，“在青羊关，丈夫死了，寡妇再嫁是常事，谁也不会议论什么。怎么在京城女子就这般不由自己？非得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熬到油尽灯枯才是美德，值得颂扬的？”

“良儿，我知道你是为了你茵儿妹妹好。只是那女婿才死了一个月，我便要把茵儿接回来。未免太不近人情。王家要如何看我们？”莫谦道。

“管他们怎么看，您就想想茵儿妹妹在那样一个无亲无故陌生人家里，会有怎样的日子等着她？名声与别人的看法，伯父，您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还会在乎这个么？”

莫谦被陈良说的这番话，说动了心思。韩戒此时也道：“他说的有道理。茵儿妹妹不过才十六岁，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要走。既然都是守寡，倒不如你们把她接回来。在家中，总好过在那王家。世人的嘴，千千万，挡也挡不住，索性由他们说去吧，伤不了将军一分一毫。”

在王家，莫茵住在新房小院里。因明白自己将来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便也做好了与其他妯娌友善相处的准备。

那王家人看在她是国公府小姐，身份尊贵的份上，也不敢过分埋怨她，但也对她不见多好。

紫莲不止一次发现，送到新房小院的蔬菜蛋肉不新鲜，且来伺候的下人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办个事出岔子，便是老的掉牙，根本没办法活干的。

她不免气愤，“真是欺人太甚！好歹咱们家小姐也是新嫁过来的媳妇。过来就做了寡妇。他们不说可怜就罢了，看样子还准备磋磨咱们了。”

青竹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如今咱们在这深宅内院中，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他们送什么来，咱们都得接受了。小姐自个儿倒是浑不在意的。就算是她本来就是这个性子。也不能这么叫人欺负去。”

“我就不信这王家比国公府还厉害了。等我找个机会出去给夫人说说小姐在这儿的遭遇。看老爷夫人不为小姐出气！”

莫茵听到两个丫头为自己打抱不平，忍不住进来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我好。如今我也没饿着，渴着，冷着。就这么着吧。咱们还得在这儿过日子，不能太挑了。”

“小姐！”紫莲急的跺脚，“你何时受过这种苦？那王家就是看准你好欺负，才敢这般对你的。”

“我不介意。只会你们两个跟着我受苦了。有机会，我会放你们出去的。你们放心吧。”

“小姐，我没有想离开你的想法。”紫莲道。

“对对，我也是。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青竹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