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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苦她的恨何曾有人懂?或这世上本就没有一个人懂你。她喊得累了,头靠在暖榻下沿,破败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竟睡了。梦中风景广袤无垠,她似乎又回到那个蝉声阵阵的盛夏,日光从繁盛的叶片中漏下斑驳的影,她停着女夫子讲学,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犯瞌睡,三姐说你再不睁眼,当心被爹爹知道了拿戒尺打你手心。她猛然间就醒了,从此再也回不去旧梦。回程的路上,陆焉换了马匹慢慢行。雨后街巷干净得出奇,每一块地砖都被擦洗过,太阳下泛着光。近黄昏,小街小贩都开始收拾东西预备回家,人人都有安乐窝,管他富贵贫瘠。斜阳的光在长街尽头,斜cha过来,照得人晃眼,他闭上眼,仿佛还在梦里,长姐出嫁时他踮起脚还够不着桌上贡梨,哥哥们喊他分梨,他留了最大一颗给自己,让父亲教训到半夜,耸拉着头在奶娘怀里睡到天亮。一眨眼的功夫,天翻地覆,他听见哭声,恍然就在耳畔,如昨日如梦魇,如影随形。&ldo;凤卿,忘了自己姓什么,忘了自己是谁,好好活着……&rdo;于是他听话,于是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但可惜他身后有反骨,偏不肯认命。什么天命,什么注定,什么君君臣臣什么纲常五伦,一个一个都是吃人的毒蛇吸血的鬼魅,他不服,不认!他只剩这一口气撑着,无论是做人做畜生,都要撑着这口气活下去。他迎着夕阳向前,回家的路还是那一条,但已然物是人非。他问春山,&ldo;你觉着赵四姑娘可怜吗?&rdo;这可是个大难题,春山不知该如何答,想了老半天才说:&ldo;平常人看来确有几分可怜,但义父做事自由义父的道理,小的都听义父吩咐。&rdo;&ldo;呵‐‐你倒是会说话。&rdo;胯下宝马提步,马蹄在石砖上敲出声响,他笔直的背跟着马蹄一起一伏,转眼就到提督府,本以为已然做结的话再起头,他在马上看夕阳落尽,英挺的侧脸被晚霞熏得绯红,春山似乎听见他低语,&ldo;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rdo;杀人者佛陀,残虐者诵经,莫不可笑。翻身下马,佛陀还是佛陀,阎罗还是阎罗,马鞭拎在手边,问春山,&ldo;永平侯府近日如何?&rdo;春山道:&ldo;静的出奇,丁点儿往来都没有,反倒可疑,小的会遣人继续盯着,一只苍蝇都不放过。&rdo;陆焉颔首,问:&ldo;东厂呢?&rdo;春山道:&ldo;前日里狐妖又出来吃人,曹纯让给皇上骂得厥了过去,现如今还在家里躺着呢。&rdo;陆焉道:&ldo;许大有处理干净了?&rdo;春山保证,&ldo;义父放心,做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没有。这回看东厂怎么招架,欺君之罪啊,依小的看,曹纯让难活过这个月。&rdo;陆焉嘱咐道:&ldo;永平侯府再盯紧点,荣毅此人太难把握。&rdo;春山应了,就要着手去办。丫鬟书槐悄声进门来报,&ldo;大人,吴公公来了,宫里急召。&rdo;再过得日,国公府的缟素也撤了,全府斋戒满一月,饭桌上也终于有了荤腥。这一日景辞一早到颐寿堂给老夫人请安,恰好遇上二老爷,一家人端坐在一处,听二老爷谈起边疆战事,安慰老夫人说:&ldo;莽应龙不安分,手往孟养司、木邦司伸,年初年尾都要打上几回,母亲不必担心,朝廷已拨粮拨款,钱粮够人马足大哥自能应对得当。&rdo;老夫人抚着胸口,由梅仙伺候着饮过半碗参茶,调顺了气息才说:&ldo;你不晓得,自春儿去后,我这心里总是没来由的发慌,我只怕你们……一个个的成日里往外跑,这几个月都在家老实呆着,别总让我悬着心,夜里睡不安稳,白日里吃也吃不下。&rdo;二老爷连忙起身,&ldo;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rdo;这个时候景辞总归是要说几句好话的,&ldo;祖母放心,那莽应龙的东吁王朝集全国之力也不过大伯帐下一个零头,要打他至多不过月,必有捷报。到时朝廷封赏,说必定大伯还能回京谢恩,与家里团聚。&rdo;老夫人道:&ldo;也不求他封侯拜相,只求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便放心了。&rdo;又嘱咐景辞,&ldo;你大伯母如今伤心,你陪着她再去一回大觉寺,该诵经的诵经,该立牌位的立牌位,再替我捐一千两银子,只当为咱们全家祈福。&rdo;第二日驾车上山,大觉寺香火鼎盛,往来不绝。国公府是贵客,远远就有小沙弥候着,请大夫人焚香上殿,卜卦时大夫人又红了眼,若不是有景辞在一旁劝慰,恐又要再哭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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