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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粗劣的饭食之后,楚随心和冷东海被安排在寨子里的客房居住,说是客房,也不过是黄色石头搭起来的简易房子而已,比住山洞也好不了多少。客房内陈设也极简陋,一石桌,两石碗,两把石椅,一张大石床而已。
以往,都是三年来一次的赫兰容勃住在这里。如今楚随心住进这里,却又多了个冷东海,一张石床自然不好住,所以很快又有蛮人搬了一张简易木床进来。冷东海蹦上那张木床,开心不已。对于一个经常露宿桥下和街头的小乞丐来说,有张床睡已经是美事了。
冷东海吃饱了食困,倒在木床上,不多时就已经鼾声如雷。楚随心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根据神捕卫季无情的消息,承东道东丘城的包良逸起兵了,而且还打着自己的旗号,说是要清君侧,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大奸臣种士良的对头就多起来了。
可是自己若不亲自前去东丘城,时间长了,人们现安越侯楚随心并不在东丘,那包良逸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所以,于公于私,似乎自己都应该再去一趟东丘城,帮一下包良逸才行。毕竟大家都是站在同一个战壕,在种士良的对立面嘛!
可是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么糟,三五天就要倒下一次,面临病痛的折磨,一旦自己重病的消息在东丘城被外人所知,自己的颜面又何存?楚随心的心里,真是矛盾已极。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赫兰铜铸家里在开会,会议的内容,竟和他有关。
赫兰铜铸的屋子里,坐着七个人,除了赫兰玉双穿着龙越人的衣服之外,其余人都是披着兽皮,蛮人的打扮。七个人围坐成一个椭圆形,居中的自然是赫兰玉双。她已经升任族长,便要以她为尊了。赫兰玉双左手边,是赫兰铜铸,右手边,是一个约有七旬年纪的老者。其余四人,都是三十多岁年纪,年富力强的人。
赫兰铜铸洪亮的声音响起,“族长,既然你说那姓楚的小子是个废物,并没有什么用,还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那他留在这里对我们来讲绝不是好事啊!一旦种士良的人得知他的消息,还不要跑到我们无名庄上来闹?那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赫兰玉双无奈道:“他的确没什么用,武功低微,而且才当了一天侯爷就被人给削去爵位了。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在驮龙山救了我。可是祖宗后来又救了他,大家也就算扯平了。严格的说,我并不欠他什么。”
见众人都不吭声,赫兰玉双又道:“而且他又放走了钱太希那个坏人,使我没能报了家仇,我心里非常恨他,所以我才把他带到这里来。当然,祖宗坚决要求我跟他合作,可我实在不能理解祖宗的用意,所以要问问你们。不过我已经起了杀心,而且不可抑制!”
干瘦的七旬老者清了清嗓子,扯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兽皮,微笑道:“既然这个楚随心敢在朝堂上当众弹劾种士良,那么借此一举,他的名声可就满天下了!而且是将来要写进史书的那种。至于种士良这种人,将来会落个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也许他自己做了皇帝,也许做为一个乱臣贼子被人干掉。”
这位七旬老者名叫赫兰阿达,是无名寨里最有智慧的人。
赫兰铜铸瞪了瞪眼睛,“阿达,你就明说是什么意思吧!俺铜铸没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就说,咱们要把这个姓楚的怎么办?是直接喀嚓了,送到种士良那里去,换个荣华富贵,甚至可能是土司的职位,还是咱们听老祖宗的话,跟他合作?”
赫兰阿达还未答话,赫兰玉双便霍地站起身,怒气冲天道:“我看也不必议了!我已经忍够了!我要把这姓楚的碎尸万段!本来我就看他不顺眼,只是有个冷东海碍手碍脚不好动手。到了无名寨,有了你们这些帮手,我也再不必顾及冷东海那小子!没有他楚随心,我照样能带着赫兰家复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其余四个三十多岁的蛮人一起拍手,其中一人道:“族长果然好魄力!咱们这就去把那姓楚的小子拉出去剁了!”
正当众蛮人兴高采烈,赫兰阿达想出言劝阻的时候,赫兰玉双忽然冲屋外一声断喝,“什么人在屋外?给我滚进来!”众蛮人都一怔。
此时,赫兰玉双吸收了她祖宗的功力,视听之远,已经远非屋中蛮人可及。
一阵静寂过后,屋子外面传来翁声翁气的声音,“我说赫兰玉双啊,你居然要杀楚大哥,你这么干可就有点儿不厚道了啊!”紧接着,一个小胖子旋风一般“滚”进了屋中。众蛮人一瞧,这个滚进屋中的小胖子正是冷东海。
赫兰玉双咬牙切齿道:“死胖子,你来的正好!先前我吸收祖宗的功力时,央求你杀了钱太希那个坏蛋,你却在那里推三阻四,就是不动手!我一个人时也拿你没办法,就只好忍了,现在你们两个是自投罗网,也就别怨我了!”
冷东海连连摆手道:“臭丫头,我姓冷的可不是来和你打架的!你竟然想暗害我楚兄,这就有点儿不仗义了!在驮龙山的时候,没有楚兄仗义相救,你早已经给那两个贼子祸害了,你竟然恩将仇报?这就是你们赫兰家的家风?笑死个人!”
赫兰玉双的脸不由红了一下,马上就反驳道:“要不是我祖宗出手相救,你和那姓楚的有本事安然到此吗?我祖宗为了救你们两个白眼狼,连二百多年的天道修为都折了,最后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你们是如何对待我赫兰家?我家上百口人都死在钱太希手里,你们却放走钱太希,就该让你们替他为我家人偿命!”
冷东海在屋中缓缓踱了几步,嗤笑道:“好不讲道理的丫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钱太希你就去啊,有谁拦着你了?我楚兄当初可是答应过他,安全之后自然放了他,怎么,你想让我楚兄食言吗?”
赫兰玉双啐了一口,“呸!姑奶奶懒得和你这迂腐的人讲道理!”赫兰玉双就要拔刀。
冷东海见她拔刀,一脸不屑道:“钱太希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要杀他,随时都可以出手,可你把你家人死难的责任推在我俩身上算怎么回事!你家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该去找你的仇人吧?像你这样敌友不分,脑袋一热连恩人都要杀的混账大小姐,我们就不陪了!”
冷东海转身就要走,赫兰玉双大喝一声,“姓冷的,你往哪里走!”
赫兰玉双娇叱一声,双脚一点地,便已经凌空跃起,人在半空中,一刀劈向冷东海的后心,刀势凌厉无匹,绝非在赫兰家时所能比拟。果然是吸收了她祖宗的内力后功力大涨。
冷东海也不回头,突然一甩袖子,手中就多了一柄一尺多长的菜刀。冷东海手中菜刀向后一撩,当的一声脆响,单刀砍中菜刀。冷东海借着两把刀相撞的劲力,猛地向前一跃,便跳到了院中。
赫兰玉双随后跟出,赫兰铜铸怕赫兰玉双吃亏,提着黄铜大砍刀也跳了出来,其余四名蛮人也各执兵器杀了出来。只有老阿达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劝道:“哎呀,族长,小头人,你们不急着出手!楚随心也不是不能做为盟友!”
院子里,赫兰玉双和赫兰铜铸早杀红了眼睛,哪里还管阿达说什么。两个人两把刀把冷东海围在垓心,只见两把刀上下翻飞。在院中火把照耀下,只见刀光霍霍,其余四个蛮人本想插一手,却现根本无从下手,只好在一旁喊号,为族长和小头人助威。
冷东海的头上冒了汗,他今晚若不能突围而出,楚大哥就要有难。
来无名寨路上的时候,冷东海就一直冷眼留意赫兰玉双,他现这娘们眼中有杀气。所以晚上他不放心赫兰玉双,假装睡着溜了出来,想听听这些蛮人在聊些什么。
先前这些蛮人都是聊些赫兰族那些和他们不相关的话题,他也没当回事,等聊到楚随心时,蛮人们就杀气腾腾,他如何能忍?结果他脑子一热,忍不住跳出来分辩,让人给堵在这里了。
冷东海以一敌二,很快就落在下风,他心中焦急又懊悔,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趁机溜了,唉,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他心中一着急,刀法略有些散乱,赫兰玉双趁机进招,一刀刺中冷东海的右大腿。冷东海痛的“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在地,菜刀也摔脱了手。
赫兰玉双狞笑一声,“给我捆起来!等我拿到姓楚的,把两个一起吊起来射死,以解我心头之恨!”四个壮年蛮人答应一声,拿着麻绳上前,把冷东海捆了个结结实实。
冷东海是个输人不输阵的脾气,虽然被捆住了嘴也不闲着,破口大骂,“你这不讲道义的烂婆娘,楚大哥有眼无珠才救了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怎么你就不死在驮龙山呢?”
赫兰玉双大怒道:“再骂就给我撕烂他的嘴!”在火把下,冷东海清楚看到赫兰玉双的两只眼睛是血红色的,显然她已经进入狂怒状态。
忽然门外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赫兰玉双,你放了我冷兄弟吧,他只是为了救我而来,你又何必难为他?楚随心在此,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殃及无辜!”
随后,一身紫色锦袍的楚随心从外面昂然而入。冷东海躺在地上,见了楚随心,情绪激动道:“楚大哥,他们要害你,你不走还要来自投罗网吗?我知道你有义气,可是你身负国家大义,就不要再念及这种兄弟小义了吧?”
楚随心仰天大笑道:“冷兄弟,你我相识,先朋友,而后兄弟。兄弟之义尚且不能成全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国家大义呢?你我磕头在地的时候,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如今不正合适吗?况且你是想要救我而被擒,我怎么忍心让你代我而死?”
赫兰玉双又惊又喜,喝道:“快把他拿下,免得他跑了!”众蛮人一拥而上,把楚随心也五花大绑起来。
楚随心笑道:“赫兰族长,我才是你想要杀的人,我冷东海兄弟罪不至死,你把他放了,只杀我一个就好了!”
赫兰玉双把手中单刀一横,狞笑道:“我爹活着的时候说过,斩草必须除根!我万一放了这姓冷的,他再想找我报仇怎么办?我可不像你,烂好人一个,菩萨心肠,什么人都能同情一下。我若是你,早就把钱太希大卸八块了!”
楚随心知道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好闭口不言。
赫兰玉双回头问道:“铜铸,寨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把人吊得高高的,用箭射杀的地方?”
赫兰铜铸谄媚笑道:“有!寨子后有一处地方,是个断崖,上面有几棵歪脖子树,我叫两个会攀援的兄弟背着这两个人爬上去,把他们吊在那里,再请族长试箭!”
赫兰玉双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那就先把他们给捆起来,等到明天天亮,得眼的时候,我一箭一箭送这两个混蛋上路!他们放走了钱太希,我就先杀了他们,解我心头之恨!”
冷东海大叫道:“赫兰玉双,你这贱人!你祖宗言犹在耳,叫你和我楚大哥结盟做盟友啊!结果你呢,盟友不做了,却反目成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得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赫兰玉双头都不回的走了,她决定的事,岂是一个祖宗的话就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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