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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阳郡的洛城往南而去,要先过洛江,之后便是南川郡地界,大部分是平原。张西岭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落脚,仓皇之间,只知道既然是逃命,自然该走的越远越好。
一路逃命之际,张西岭身上银两不多,无力购买马匹,就是雇车也是舍不得,整日只靠两脚专挑小路行走。好在路途虽累,身边干粮却是不缺,倒也不曾饿着。
这般朝南走了月余,已入多山地带,地势起伏不定。以往在清河镇之时,到山上玩耍奔跑并未觉得多难,现在行路时间一长,方知难在山路。如此走走停停,一个时辰里,倒有半个时辰在路边休息。
这一日又是沿山路而行,地势渐高,两边林荫愈是茂密,张西岭双脚无力,渐渐放慢了脚步。如此又行了半个时辰,已是深入山林腹地,林木遮天,张西岭想起自身那日埋伏经历,担忧山路上有盗匪偷袭,不由得暗自警惕,将包袱之中的利剑取出挂在腰间,又将小弓弩取出,安放在手背,开了机关,小心翼翼的转过一个又一个山坳,所幸无事发生。
张西岭渐渐放下心来,只觉得双脚酸痛,便在山路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喝了几口水,拿干粮充饥。看看脚上,两只布鞋已经磨穿了脚底,好在包袱内备有另外一双。只是这双破鞋却舍不得扔掉,清理了泥巴,仍用布包好放回到包袱之中。
如此歇息了片刻
,正待起身重新上道前行,忽听前面隐约嗡嗡声响起,旋即又听有马嘶鸣之声,距离虽远,还是能听得清楚。张西岭心中不安,暗想可莫要怕鬼见鬼,遇上劫道的盗寇。虽说自己也是盗寇出身,对方可不认得,就算认得,黑吃黑只怕也不少见。
看了眼四周地形,张西岭有了对策,离了山路,躲入山边林荫之中,沿着山坡一侧慢慢往前靠近,到了前方转弯之处,张西岭小心探头观望,却是给眼前情形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地势倒是颇为宽阔平坦,一匹枣红马拴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边上站着一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手握一柄单刀,抬头望着半空。而离其头顶三尺高的空中,一只巨大的野蜂正转着圈上下飞舞。只见这只野蜂竟有两个拳头大小,通体玄色,腹部赤黑条纹交杂,一看便知有剧毒。
张西岭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野蜂?要知寻常大马蜂,也不过半截手指粗细,这般大的毒蜂,早已超出想象。赤黑条纹腹大如壶,尾端隐隐可见一枚尖刺,看着便令人发寒,惊惧相加,这要是扎到人身上,那还有救?
这野蜂上下飞舞迅速,让边上的枣红马极是惧怕,四蹄不停踏地,想要逃离此地。无奈缰绳正被拴在树上,如何离开?只拉的这树摇晃不停,树叶纷落。那少年神色颇为坚毅,倒是耐得住性子,一直在等候机会,
正好此时这只野蜂上下飞舞之时,位置稍低,随即便大喝一声,跃身抽刀,只见刀光闪了一闪,已是将其斩了个正着。
这一刀好似行云流水,斩出又极其迅猛,眼见就要一刀两段,少年心中不由暗喜,哪料这野蜂一个翻身,几对利足伸出,竟是轻轻巧巧的将这一刀挡住,相击之下,叮的一声,竟似有金石之音。少年心知方才一刀又是无功而归,不禁暗叫可惜。
张西岭在弯角处看得仔细,这少年刀厚力沉,野蜂虽大,毕竟身在半空,这一刀下来,已被斩飞出一丈左右,本想叫一声好,却随即发现这野蜂已迅即止住身影,掉头飞回。料想是被这一刀偷袭激怒,舍弃了枣红马,转而绕着这少年上下疾飞,寻机攻击,听这震耳嗡嗡声响,哪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可见一身甲壳坚硬之极。
这少年刚才一刀未能奏功,又无法转身逃离,只得立在空地,继续仰头盯着半空中野蜂小心转圈防范。只要寻得机会,便将手中单刀斩出,只是这野蜂身影敏捷,十有八九落在空处,就算斩中,也非腹部柔软处,早被其用利足格挡,其音刺耳。
如此过了一会,虽短时间无虞,但这少年久战无果,又想野蜂历来群居,开始担心有其余野蜂赶到,那便要万劫不复,弃马奔逃心有不甘,路途遥远,恐耽搁行程,再则就算弃马,两腿跑的又怎快得过空中飞的
?只怕未跑两步,背后便要被戳个窟窿。这般一想,已甚是急躁。
张西岭武艺低微,有心相帮,却又无从下手。好在冷静之后,仔细观察良久,倒是有了主意。他慢慢从山坡下来,在转弯处探出身影,向少年比划示意。少年正自留神防范空中野蜂,哪里有注意到张西岭在弯角探头探脑对他招呼?如此几次,还是毫无察觉,张西岭不由得大急。
好在少年与野蜂对峙之时,身形已慢慢转了过来,正好面对张西岭藏身之处。此时恰好野蜂上下翻飞攻击之时,又被这少年抓住机会,单刀掠过的呼啸之声陡然响起,再次斩中野蜂,虽然仍被甲壳阻挡,却已将其朝张西岭这边击来。就在野蜂在空中用力扇动翅膀,定住身形之际,张西岭左手抬起,口中轻喝,手腕猛然往下一扣,挞的一声一枚弩箭激射而出,正中野蜂腹部。
这野蜂全身甲壳坚厚,唯独腹部柔软,这一个偷袭,让野蜂措手不及,竟然奏功,直接将它的腹部扎了个对穿。在一旁的少年虽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人将野蜂重创,但机会却不会放过,紧跟着便是飞身跃出,又是一刀向野蜂斩出。
这野蜂也是顽强,受此重伤,仍奋力将翅膀急扇,嗡声大做,堪堪躲过少年的刀势,转身朝外飞逃,转眼之间,便已不见踪影。
两人各自暗道可惜,这少年骤然得救,虽松了口气,神情仍
是紧张,道:“现在不是说话时机,只怕这怪蜂去搬救兵来就糟糕了,还是跑路再说。”
一句话提醒了张西岭,蜂族历来群居,想来这野蜂也不例外,只怕离蜂群不会太远。一只已经这般厉害,那要是铺天盖地扑来的话,自己只怕要葬身荒野了,吓得张西岭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这少年一见之下,顿时感到苦笑不得,赶紧解了缰绳,上马猛拍马臀,追上张西岭,让其上马,两人共骑一乘,一路狂奔前去。所幸这处山岭占地宽广,下山的地势还算平坦,马匹使得上力,直接跑了近半个时辰,才稍稍安心,两人下了马,拉着缰绳让枣红马喘气慢行。
好在后面未见有其它野蜂追来,两人总算宽下心来,边走边谈。这少年来自南川郡荣阳城的曹家,叫曹晓秋,这次有事要去一趟渝州,路经此地,不料休息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这么一只巨蜂,差点吃了大亏。
曹晓秋摇了摇头,很是不解:“大牛岭是南川去渝州的必经之路,以往从没听人说起这里有这等可怕之物,我自己也路过几趟,一直无事,今日也是奇怪了。难不成是近日从深山之中迁徙过来的?”
“不过倒是要多谢张兄弟解围,否则只怕是讨不了好。”曹晓秋对张西岭做了个揖,又看了他手背上的弓弩一眼,感谢道:“张兄弟这弩着实不错,可是立了大功。却不知张兄弟
这是要往哪里去?莫非也要去渝州?”
张西岭初听渝州两字,吃了一惊,这老天倒是选的好方向,怎么往这个地方去了。转而一想,心道:“杨掌柜和几位当家讨论之时,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实则是最安全的。如今官府在四处追捕盘龙山逃散的人,渝州的威龙镖局定是起因。如此的话,又有谁会想到仓皇逃亡的人,居然会来到这灯下黑的地方?”如此一想,得意至极,不由得嘿嘿嘿笑出声来。
曹晓秋在旁先是见张西岭沉思不语,后又见其无故嘿嘿发笑,心中诧异:“张兄弟?”
张西岭猛然回醒,咳了两声,掩饰道:“正是要去渝州讨生活来着。”
曹晓秋抚掌笑道:“那岂不是正好同行。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个集镇,我们先过去买一匹好马,再给你换身行头。”
张西岭连日奔波,餐风露宿,走的又尽是一些狭窄小道,出门之时穿的衣物已比较陈旧,这逃亡许久,这衣物看起来确实不堪。
只是张西岭囊中羞涩,既买不起马匹,也舍不得买新衣物,却挡不住曹晓秋非要买一匹马置一身行头送给张西岭以报解围之恩,径往集市而去。
只是两人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大牛岭半日之后,一道身影快速抵达人蜂大战之处,身着青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脸型甚是瘦削,看起打扮,似是一游方道士。
道士刚一立定,便觉有异,四处察看,
又用鼻子嗅了几下,随即脸色巨变,长袖一挥,身前便无端出现一只比先前受伤的那只还要大上一圈的巨蜂,在空中一番盘旋,径直往先前那巨蜂受伤逃离的方向飞去,速度极快。
这道人紧随其后,也是丝毫不慢,一路之上,空中那巨蜂遗留气味愈是浓厚,道人奔行愈是快速。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人一蜂陡然顿住,随即巨蜂俯冲而下,在靠山岩边的一处角落草丛附近急速盘旋,嗡嗡不绝。道人附身而视,眼前草丛中赫然出现先前受伤巨蜂,腹部正扎着一枚弩箭,伤口处液体流了一地,已然毙命。
道人怒极,手中拂尘根根竖立,转手一挥,山岩顿时被炸裂了一个大口。道人尤不解恨,仰天长啸:“敢杀我灵虫,我若不将你找出剥皮抽筋,誓不为人!”
道士小心将巨蜂尸体收好,返回二人大战巨蜂处,细细察看,又循着马匹痕迹慢慢寻去,只是过了大牛岭,山下便是官道大路,四方通衢之处,各条道路马蹄印四散杂乱,车架轮迹络绎不绝,哪还能辨得方向?跟踪又非所长,道士一时无计可施,只得咬牙切齿,一手持拂尘,一手紧握弩箭恨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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