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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秉江暗中汗颜。
……宋遇想让他帮着介绍的心思,可真是主意打错人了。他就认识得多了吗?虽然他是京城人士,可他认识的人和宋遇一比谁多谁少还真不好说!真恨不得这会儿把范硕表哥也拉来。
两人就沿着亭子下的浅浅溪水一路远去,到了有不少儿郎们扎堆交谈的这一边河岸。定睛一看,场中也是分作大大小小几个不同的团体。有在溪水边流觞吟诗作对的一拨人,也有围成一圈投壶叫好的一拨人,还有几个席地而坐,就着满场的花团锦簇开始饮酒行令,玩得气氛正热。更有嘀嘀咕咕着纯聊天的,整片河岸好不热闹。
陈秉江一眼扫过去,就能大致分辨出哪边是文人哪边是武将。宋遇性子沉稳,看到这一幕,没有上来先顾着自己喜好做事,而是问陈秉江:“陈弟打算去哪一处?”
陈秉江低调推辞道:“宋兄若是有看中的,自去便是,不必管我。小弟年少什么都不擅长,就在四处看看好了。”说是这么说的,他心中其实早有几桩事要在今天解决:
其一,得先找到真世子,防止他嫡弟在今天使绊子。
其二陈秉江要观察几个目标,定下这次米粮涨价事件解决方案到底该交给谁去解决。那些人都是当初单子上看好的,他现在只要对号去找人就行了,只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是巧合的架势而已。
宋遇听完便抚掌笑道:“那看来合该要我们一路了。”
他虽然文武都通,性子却偏向随意淡泊,没有想在宴上一鸣惊人,给自己造势之类的。那些文人武将看着明撕暗踩得厉害,蝇营狗苟苦心谋算一流也不为他所喜,宋遇更喜欢陈秉江这样看着简单随性,来赏花宴没什么目的性的人当同伴。
两人一拍即合,便真的事不关己似的逛了起来,每一处都默默围观半晌,像是来看热闹似的悠闲自在——实则陈秉江的眼角余光在不断搜寻现场,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有了!
陈秉江的记忆力很好,哪怕只是碰上一面,他也记得真世子的长相。而现在,真世子穿着一件荷色外袍,被几个人团团围在其中,撑着气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边的喧闹声逐渐变大了。
陈秉江便顺势听着响动望向那边,不加掩饰的表情微变。宋遇也看了过去,揣测着问:“陈弟,是你认识的人?”
“对,宋兄稍等,我去去就回。”陈秉江说着,大步就往那边赶了过去。宋遇见状,疑惑跟上,看看情况或许也有他能帮忙的地方。
场中,一个和真世子长得三分像的少年皱着眉头,很是委屈的四处嚷着:“大哥,我敬你是嫡亲兄长,为你介绍大家也是一片好心,明明小弟已经很顾得周全了,大哥你……也不必这么诽谤我吧?”
旁边几人纷纷帮腔的义愤称是:“是啊!昌兄他是好意,这么不领情……”“反过来这么揣测自己亲弟弟,兄台实在过分了啊!”“咱们这些人都是互相玩熟的,还怕什么不成?晨兄只管放心去,又没人让你也吟诗作对……”
真世子被这些人团团围住,就要热情好客的夹着他往不远处的溪边走去,他硬撑着气势,几声推辞不得,只好脸色铁青的左右用力将人挣开,语气生硬的爆发气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你们都是等着想看我笑话!”
他的身板结实,筋骨有力,干惯了农家活所以有两把子力气。一推之下周围几个人仰马翻,再也推搡不动他。几人都有些着恼,纷纷退开两步整理衣衫,随后的指责恨铁不成钢之声越发激烈了,如同雨水般劈头盖脸迎来:“有辱斯文!”“晨兄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我们也都是为了晨兄着想,你瞧瞧你弟弟,若不是真心为你好……谁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恶人呢?!”“罢了,我们言尽于此!”那些人唏嘘感叹,摇头一副恨恨的模样,好话坏话一时间都说了。
真世子被围在其中,攥紧了拳头,爆发之后被这通连着的指责质问得连连倒退,无话可说,只好咬紧牙关强忍住了脸上的颓惶之色,不知所措的硬邦邦站在原地,几乎招架不成样子。
陈秉江算是听明白了。
他记得靖勇伯府的嫡次子名叫周昌,而真世子回府后被改取名为周晨。就是他们口中的“昌兄晨兄”了。现在这是……真世子那个坏心眼的嫡弟想把人拉过去当众出丑?
捧哏的那几个人一味要把真世子拉走,这是杀机暗中不发,恐怕嫡弟安排刁难的人就在那群吟诗作对的人中间,擎等着了。要不是陈秉江以前看过剧情,他只看现在这一幕:靖勇伯嫡次子的热心被伤,委屈隐忍,却大度不记恨自家兄长,周遭人又义愤填膺的帮腔说话,仍然被无礼以待,说不定围观的人还要觉得是真世子太不知好歹,过于自卑敏感了呢。
这件事一旦在赏花宴上传来,落到有心人眼里,在各家饭余闲谈间少不得都要得个轻飘飘的评语:‘果真是在农家养了十几年,再抬举都上不来台面的东西罢了。’
以后这种初次印象想再改,就难了。
陈秉江脸色沉了沉,知晓真世子口舌拙笨,不擅长面对这群人话中的言外之意。他初来京城,没有相熟的人能在这个关头帮他辩驳两句。周围人就算觉得不妥,看着是家事也大多明哲保身。要是这么继续下去,靖勇伯府嫡次子的一盆脏水可要泼成功了。
陈秉江之前虽然在对付二皇子的时候需要把康王府摘出去,但单独对上靖勇伯府他是不虚的,想必父亲也是不虚的。陈秉江也没有一直躲在背地里搞阴谋诡计的打算,那样就是阴沟老鼠一流了。所以现在,陈秉江拨开人群,微微提高了声音,直接硬刚过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凡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的,诸位又不是他的父母长辈,也不是亲友伙伴,竟在初见的时候几次强拉人去做他多番拒绝的事情……我头一次见这种为人好的做法,学到了啊。”
“还有周昌兄弟,听闻你想要世子之位?以前是没得法,现在嫡亲大哥回来了,你该不会是觉得……抓到机会了,才如此行事的吧?”
第二十九章手撕嫡次子
“胡言乱语!”
靖勇伯府的嫡次子周昌吓得脸色都变了,暴怒到目光中喷涌出怒火来,四处扫视人群,口不择言道,“是谁在这里张口就胡乱撕咬,随意辱我?!那厮敢污蔑人就不敢露面吗?藏头露尾之辈!”
陈秉江见那少年瞬间破大防了,只能用恼怒来掩饰心虚。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不屑的又往外走了两步,礼貌提醒:
“我不愿枉顾我们世交情谊,又不好直言兄长的不是,但晨兄也是我的兄长,弟弟就不得不说两句了——周昌兄弟,你也太过分了!若你没被戳中心中所想,大可不必如此慌张啊,连我这么明显的站位都看不见……就莫要急着给人扣帽子了!”
——说是礼貌提醒,其实很不客气。陈秉江故意拿捏的语调老气横秋,是同辈人最讨厌的那一种爹味发言,透着满满的说教。他最清楚周昌这种从小娇纵肆意的勋贵子弟厌恶的是什么,就是旁的管不了他们的那些人的虚伪说教了。
现在陈秉江能仗着两家往年走得近,以友人玩伴(?)的资格出言纠正几句,他心里算是拿捏爽了:
旁人没资格说话,与靖勇伯府更亲近些的他还没资格吗?外人又不知道内里两家没那么亲近,这都多亏了往年靖勇伯府使劲扒着碰瓷康王府的手段啊,现在周昌总没法不认,活该他听着。
……而且,刚才这嫡次子的道德高地不是占据得很娴熟吗?怎么被同样手段稍微回敬后,一下子破大防无能狂怒了?
小兄弟你这火候还嫩了点啊。
“你……!”周昌的脸色憋得几乎涨成了酱紫色,堵的说不出话来。
慌乱之下,他扫视到周围人群的异样眼神,交头接耳着在低声窃语。周昌意识到他刚才的异样举动被大家看了个正着。
若不是周昌自己心中最大的渴望刚才被猝不及防戳破,他也不至于方寸大乱,现在大家伙都清楚他的反应了……一定会胡乱揣测觉得他心里就是那么想的,靖勇伯府可不能出这种丑闻!
周昌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情绪重新组织语言。
这个小少年接着做出之前的隐忍姿态,面上不解的开始难过质问:“……原来是江弟。”
“近日,是我有得罪江弟了吗?为何你一上来就、就将这等污蔑之事扣在我身上?要知道人的名声何等重要,我们两家往日相好,由江弟口中说出如此揣测,真让为兄不愿相信,实非君子所为啊!”嫡次子说得情真意切又慷慨激昂,好像还很难以置信自己被人背叛似的,
“况今日……我本不愿将场面闹的难看,但我在这里若不辨个明白,往后将是没脸出门见人了,说不得只能替伯父好好管教一场江弟了!”
陈秉江反而直接笑出了声。
好家伙,还在这里跟他比拼茶艺呢?他以为只有在穿越前能看到,没想到穿书世界里嫡次子还能给他来这套。这么热爱泼脏水,短短一段话里,这是一口一口黑锅层出不穷的想往他身上扣啊!
他可不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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