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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苏等人都是愕然。
片刻,苏妄言突地一跺脚,叫了声:“不好!”
话音未落,花弄影竟也是脸色大变,飞身直扑山下而去。
君如玉看着她红色背影如飞鸟一般投进雪地里,叹了口气,悠悠然地道:“不错。不好。”
王随风几人或茫然,或不解,一齐看着他们两人。
韦长歌微笑解释:“方才骆夫人说过,那间洛阳城里的妓院如今变成了一座华严寺,而洛阳离长乐镇不过三十里。对飞天夜叉来说,短短三十里,可说是倏忽来回,她要藏起骆大侠的藏魂坛,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华严寺更好?”
王随风也明白过来:“啊!骆夫人是把东西藏在了那里!韦堡主,苏公子,那我们怎么办?”
苏妄言看了看韦长歌,道:“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我反正是要回洛阳的,准备和韦长歌一起跟去看看,你们呢?”
君如玉笑道:“自然奉陪。”
王随风、马有泰也都表示要跟去看看。一行人议定了,当即也都下山,一路疾行。路上遣人打探,多年以前,洛阳城里果然有一家妓院失火,周围数百户人家房舍都在火灾中化成了灰烬。鸨儿自觉罪孽深重,捐出毕生积蓄,四处募集善款,在旧址上起了一座华严寺。
一行人沿途都早有天下堡准备好的快马更换,但每每还是比花弄影、凌霄慢了那么一步。
这一天,到了洛阳,天气甚好,无雪亦无风。几人策马疾奔,由苏妄言引路,朝花弄影叙述中那座华严寺赶去。已是向晚天色,西面天空中,冬日的夕阳凛冽如血。前方传来声声暮鼓,悠扬而深沉,在雪地上远远传开。
不远处萧寺飞檐下,两道女子的身影,无言对立。
苏妄言低呼了声:“骆夫人!”翻身下马,往前奔去。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下马追了上去。
到了近前,果然是花弄影与凌霄二人。
花弄影苍白的手里捧着一个雪白的小坛子,默然静立。那双美丽的瞳眸中,有着变幻莫测的美丽神情,其中有大沙漠的落日、昆仑的白鹰、汉水上的浮云,也有剑光过处爱人鲜血的颜色……仿佛倒映了过去种种,从淡淡哀伤中,渐渐酿出惨烈怆痛。
凌霄站在几步开外。她要的东西,她总能得到。她这样相信,所以直到这一刻,她依然紧抱着骆西城的头颅,如同二十年来她牢牢抓住不肯松手的希望。但在花弄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叫她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惊恐起来。
花弄影只是看着凌霄,然后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被她环抱着的那个人头——这男子神情鲜活,宛然带笑,那眼耳口鼻,分明是一场犹胜于返魂香的美好梦境。他如此英挺,如此温柔,仿佛马上就会眨眨眼,醒过来,说,你放心,我一生一世对你好……
她看着他的头。他的头看着她。他看着她。她看着他。隔着人世光阴,黄泉末路,她与他对视……
一种不知是凄凉、悲苦、仇恨抑或怜悯的奇特神色出现在她眼中,花弄影慢慢地举高了双手。
苏妄言一惊,心知不妙,就要奔过去,却被韦长歌一把拉住了。韦长歌注视着那两个女子,缓缓摇了摇头。
苏妄言一怔,求助似的看向四周,但在这当口,君如玉也好,王随风也好……每个人都只是默然伫立。
苏妄言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脚下的地面,都一时虚浮了……
凌霄仿佛不能置信似的紧盯着花弄影,继而恍然、惶然、恐惧,直至绝望,眼泪终于奔涌而出,想也不想,直直跪倒在地上,嘶声喊道:“不要……不要……”
她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到花弄影脚下,拉住了那红色裙角,哭喊道:“不要……花姐姐,我们让他自己选,好不好?好不好!我不争了……我们让他自己选……”
凌霄牵着她衣衫,不住哀求,眼泪浸湿了颊边乱,直哭得声嘶力竭,就连这些年来像性命一样紧抓在手中的人头,也已落在了雪地上。
花弄影看着她,许久,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跟着手上施力,只听砰然一响,藏魂坛已碎成了无数块,散落一地。
“啊……”凌霄瞪大了眼,张开嘴,却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出短促的悲鸣,整个人扑到雪地上,双手不住在雪中翻找,但那雪白的碎末落在雪地上,浑然一片,竟是再也分不出来了……
凌霄红肿着双眼,呆呆跪坐在这雪地中。像是在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随着那藏魂坛,也同时破碎了。
花弄影也没有动。顺着她目光看去,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二十年不腐的头颅已成枯骨。她默默看着,眼中空空洞洞的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抑或什么都没想。
众人默默旁观,都没有说话。
这一刻,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雪地中间的这两个女人——当年大沙漠上带着白鹰红衣红裙的飞天夜叉,当年将军府中风姿绰约的黄衣少女,都在光阴的碎片中化作了飞灰。廿载流光,除却悔恨寂寥,又在她们的心底,残留下了几分甘甜滋味?
洛阳城里的雪夜,飞觞楼头的月色……那许多记忆、许多往事,末了都遮留不住,都如那千军万马,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奔流而去……
浮生多贪爱,人间苦离别。二十年来一梦,梦醒觉非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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