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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挑就不要吃的那么香啊!青年上卿的眉梢抽搐了几下,本来他是感觉不到肚子饿的,但看这冒顿王子大快朵颐地吃着本属于他的晚饭,顿时不爽起来。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绪,在冒顿王子的咀嚼声中,缓缓说道:&ldo;王子殿下,可否考虑过日后何去何从?&rdo;&ldo;自是回王庭了。&rdo;冒顿没有丝毫停顿地回答道,显然早就做了抉择,几口解决了手中的馍馍,用他那奇怪的口音一字一顿道,&ldo;孰吉孰凶,听天由命。&rdo;青年上卿一怔,没料到冒顿引用的是《楚辞》中的&ldo;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rdo;。这位匈奴的王子殿下,居然不光会秦语,对诸子百家都有所了解。不,这不仅仅是有所了解的程度。青年上卿对面前冒顿王子的危险数值评估,又上升了许多。神思飞转间,面色不变地斟酌道:&ldo;王子殿下可否想过,若是回王庭,头曼单于将会如何处置于你?草原之大,不单只有匈奴,还有月氏(zhi)、有东胡、有楼烦,殿下又何苦只把目光对准王庭呢?&rdo;对外不如对内,青年上卿在尝试说服对方,若是放冒顿离开,可换草原数十年内乱,那么这个险还是可以冒的。谁知冒顿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冷哼出声道:&ldo;匈奴本就是我的,何必做那丧家之犬我族乃是狼群,头狼更替再寻常不过了头曼他已经老了,早就应该被我替代了。&rdo;青年上卿震惊地追问道:&ldo;若他不愿……&rdo;&ldo;杀之。&rdo;冒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了,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甚好。他又拿起一块馍馍,夹了几块腌肉,吃了几口,加了句,&ldo;我那个弟弟,自然也是不能留的。&rdo;面对着这个面不改色地说着弑父杀弟之语的匈奴王子,青年上卿一时骇然无语。他所接受的礼教,自是以孝道为先。纵使从夏、商、周、春秋战国以来,许多王室之间骨血相争,其间的龌龊之事他也看过史书所写。但寥寥几笔又怎能和面前之人亲口所说相比?主要是这冒顿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仿若天道就应如此,让青年上卿震撼之余,下意识地想到了与其处境微妙相似的大公子扶苏。弑父……杀弟……不,不。大公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就算被逼到穷途末路,他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于是便被杀之)人类的社会法则,又怎能同牲畜一般?可是,为了生存下去,就会搏杀他人,追根究底,人类又和动物有何区别?(本就并没有区别╮(╯▽╰)╭)青年上卿经常会思考一些人道观的哲学问题,他比常人聪慧,却极易钻牛角尖,但凡论题,都会有矛盾的两种答案。青年上卿越想越觉得可怖,很快就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冒顿王子把案几上的饭食吃了一大半,在手边寻了一块干净的绢布,把剩下的几个馍馍包住。他又捧着羊皮水囊喝了大口水,再用一些水擦了擦脸。对着水囊中剩余的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回了木塞,放在了案几上,打算一会儿一起带走。之后他站起身,看了看挂在帐子中的战甲,用手弩指了指青年上卿,冷哼道:&ldo;起来,伺候我穿衣。&rdo;这一声倒是把青年上卿从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拯救了出来,他茫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在他面前洒然而立的冒顿王子。秦人向来比中原人还要高大健壮,而这冒顿王子站起身后,又要比一般人秦人还要魁梧强健,但他身上优美的肌肉线条却并不让人感觉他太过于壮硕,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位年轻的匈奴王子,脸上的尘土和血污已经擦净,露出了真容。他的肤色微暗,双眉浓密,眼窝深陷,嵌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瞳,鼻梁高耸,五官凌厉至极。他的脸颊上还有着未愈合的伤口,可见一路从月氏国逃到此处,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和折磨。他本是匈奴中除了头曼单于之外,最尊贵的存在,可他现在却只能在夹缝中艰难地生存。在这样劣境之中,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颓然,反而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经过了千锤百炼之后,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锋芒。这样的人,若是放他回王庭,匈奴肯定会迎来它最强大的单于。青年上卿暗中又捏了捏拳头,面上却静若止水。他站起身,顺从地走到冒顿身边,在利刃及身的情况下,拿起一旁的战甲,给对方穿上。因为这是他常穿的军吏铠,两人的身材相差甚多,系绳的部分需要调整,青年上卿现在本来手指就不灵活,动作也就更加缓慢了。冒顿看在眼内,倒是没想到这位绿袍青年手指有问题,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嗤笑一声,却并未借题发挥。他进到这个帐子之前,早就已经摸清了附近的情况。他大概可以在这里耽误半个时辰左右,若不是怕天亮不好离开,他更想在此处休憩一晚,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饥饿已久的肠胃在吃过饭食之后,导致他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冒顿在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之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痛楚来提醒自己。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只要他顺利地逃出瓦勒寨,就可以直奔王庭了。若不是从月氏国偷出来的马累死了,为了躲避追杀他的匈奴骑兵,他也不用冒险潜进匈奴骑兵不敢靠近的瓦勒寨。不过吃了顿饭,还是值得的。冒顿从来不知道饥饿居然是比疼痛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的酷刑。冒顿用眼角瞥着在他身前低头与铠甲作斗争的绿袍青年,油灯昏黄的光芒在他的脸颊打下一道柔和的光影,即使两个人的民族不同,冒顿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青年长得确实俊秀无比。不过可惜,即使皮相再好,他也活不过今晚了。青年上卿仿若没有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寒光,他重新整理了纷乱的思绪。像冒顿这种人,既然认定了一个目标,就很难被人劝阻。用经史子集来劝?他自己就应该熟读诸子百家,但还坚定不移地要弑父杀弟,就说明他骨子里依旧是草原上的孤狼。青年上卿的心中虽然鄙夷着&ldo;异族人果真茹毛饮血&rdo;,但未尝没有一丝羡慕。若是……若是始皇驾崩,大公子登基,就再好不过了。青年上卿神色黯然,知道自己已是入了魔障,始皇雄才伟略,乃世间难得的明主。也许,是因为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才格外急躁。这一刻,他有些理解始皇为何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长生了。这大秦的壮丽山河,才刚刚展露在脚下,又怎会舍得眼睁睁地放手给他人?战甲穿的再磨磨蹭蹭,一刻钟的时间也穿好了。军吏铠的铠甲是由甲片编缀而成,并没有衬材,身甲较长,穿在冒顿的身上,倒显得有些短小。两肩上还有披膊,冒顿动了动手臂,调整了一下铠甲的松紧,示意这位绿袍青年帮他束发。冒顿戏谑地看着他,绿袍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怒,但依旧忍气吞声地让他坐下,打算绕到他背后。&ldo;如此即可。&rdo;冒顿动了动手中的匕首,制止了对方的行动。他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让给敌人?两人面对面坐好,绿袍青年略直起身,勉勉强强地帮他束好了发髻。匈奴人一般都是披发,冒顿不甚习惯地动了动头,总觉得脖颈凉嗖嗖的,冒着一股寒气,这下瞌睡虫都跑光了。对于这个听话的俘虏,冒顿满意地龇了龇牙,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道:&ldo;接下来,我需要一匹马。&rdo;青年上卿脸上的表情只是略挣扎了一下,便低垂着眼帘,起身示意他跟上。冒顿并不觉得对方有能力反抗,若是性格刚烈的,在被发现劫持那一刹那就高呼示警了。时间拖的越长,对方肯定就越惜命。况且从对方可以单独有一个军帐、拥有军吏铠,还有丰盛足够的饭食来分析,就知道对方在军中的身份并不低。但又因为军帐较偏,也没有亲兵守卫来看守,可见这个人地位也没有高到失踪会马上引人注意的地步,身体又赢弱地毫无战斗力,用来挟持再适合不过了。瓦勒寨中此时已经万籁无声,该出去巡逻的还没有回营,该休息的早就沉入了梦乡,在寨内负责警戒的士兵们都在放轻脚步地走来走去,只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和晚风吹拂着旗帜而发出的猎猎声响。冒顿换好了秦军的战甲,梳着秦兵的发髻,在黑暗中,高鼻深目的五官也不是太明显,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秦兵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人留意他手中看似随意拿着的手弩,其实是对准了走在他身前的青年。天时地利人和,就算谨慎如冒顿,都觉得他是在遭受了二十二年不公平待遇之后,终于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丝毫没察觉走在前面的青年脸上放松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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