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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一缕缕垂落,他面上还挂着笑,眼睛也是弯的,但是漆黑瞳仁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又在骗我。”
夏蒹看着他嘴唇开合,耳朵里灌满了这句话,心不受控制狂跳起来。
“我没——”
“我常被别人打,”他凑近,夏蒹看清了他眸中明晃晃的讥讽,“夏蒹,你觉得有什么伤是我看不出的?”
“就算是热铁炙烤的伤,跟烛火的烫伤,我都分得出来呢,”他抬起抚在她腰背的手捋过墨,对着烛光,夏蒹看到他右耳后有一块不大的烫伤,似一块梅花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正正巧巧能被丝遮住。
少年低低笑起来,“你觉得,你背后的伤我可能会看不出吗?”
谎言被识破,夏蒹眼睛盯着裴观烛耳后的疤,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对方冰凉的手从后伸过来,爱怜般不断摩挲着她下颚的皮肤。
“好烦啊,”他面上的笑不知何时掉了下来,“为何?为何你总是说谎话,总是说谎话,总是说谎话,一次又一次,这次又为了别的人骗我,你是觉得我会把那个人杀掉,对吧?为了那个人的命,不惜欺骗我,为何?为何要这样?为何每个人,每个人都会这样,你们总是会过来像这样欺负我,欺骗我。”
“我没——!”
话语中断,是裴观烛的手盖上了她下半张脸。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他唇角挂起笑,却很浅,指尖抚摸着她的脸,“果然,果然我就该早点把你做成灯笼的,虽然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但是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很想,很想杀了你,可惜你太聪明了——”
他纤细的手往下,指尖如冰凉的蛇尾划过她脖颈,挑开她衣衫触碰到她胸口那道结痂。
“快点好起来吧,”他漆黑的瞳子藏在垂落的墨后,盯着她的眼睛,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我马上就要忍不住了,快点,快点让我杀了你吧。”
“啪”的一声,是裴观烛的手被打开。
夏蒹喘着粗气手脚软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捂住凌乱的衣衫往后退,直到后背磕上桌子她才停下。
裴观烛看着她,并没有向前。
她像是他幼时见过的,那只被同窗用石头砸烂了脚的花猫。
也是这样,看到他过来,就躲在墙沿下,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他当时觉得那只花猫好可怜。
腿受伤了,那么小,神情那么恐惧,跟他一样,也是这样恐惧人,也是这样,看到人就会惶恐,因为不知道人要做什么,因为不知道人每一句话背后都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他看不明白,这只花猫跟他一样,他们是同类。
但是,他明明不是人,为何那只花猫也会怕他呢?
哪怕是他把同窗的手指砍下来,给花猫看,它也在怕他。
“你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呢?”
夏蒹浑身颤抬起头。
少年还是方才的姿势,没有上前,那双漆黑的眼睛神情有些空的看着她。
“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问,却好像不是在问她,夏蒹抿紧唇,一句话也没说,二人僵持良久,夏蒹看着他忽然起身,绕过她往外走。
“你去做什么?”夏蒹出声喊住他,声音僵硬。
“不知道,但不是去杀人。”他没回头。
夏蒹的心思再一次被猜了个百百中,已经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你要是不想和我一个屋,那就我走,这是你定的屋子,没有你走的道理。”
“不必,”他偏过头,如浓墨的衬得侧脸苍白,似没有血液从中流动,声音是一如既然的温柔,“你在那间屋子睡不着,这上房本就是为你订的。”
房门关上,夏蒹浑身抖的撑住后面的桌子。
靠靠靠靠!
她忍不住在心底骂街,扶住桌子瞪大了眼。
杀人魔究竟又是怎么知道她在那间屋子里睡不着的?!
*
第二日,夏蒹在房中做好了装扮,早早便等在了昨夜商队给安排的厢房门口。
裴观烛的细心入微,令她感到格外恐惧,她以前便知道裴观烛细心,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细,细到令人恐惧。
后背的青痕,他既然已知是人为,那么想必他在看到青痕的第一眼,便知道了是谁造成的。
裴观烛将她的皮当成制造灯笼的材料,他如此珍而重之的皮上添了伤,能放过始作俑者才是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她心思揣揣一夜,觉得裴观烛会连夜杀了王大哥,但是她实在没精力再去装扮成男装阻拦裴观烛,万幸今日一早她便等来了完好无损的王大哥。
“王大哥!”夏蒹看见王大哥,眼睛都亮了。
“啊,夏老弟儿?”王大哥看见平常一棒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夏老弟儿这样热情,好半晌才回了招呼。
“你昨个儿晚上咋就没回了呢?我上完茅厕还等着你呢。”
“我哥们儿比较有钱,”夏蒹说了实话,“重给我订了套上房。”
“艾玛,”王大哥老羡慕了,“你哥们儿有钱啊,哪来这老多钱,一开始没给你订,上完那宋小姐屋里头就出来给你订了。”
王大哥眼神揶揄的用胳膊肘推搡了几下夏蒹的后背,“我昨儿夜里离近了一看你那哥们儿,小白脸儿,不过人家生的确实就是不赖,唉,你说咱俩这个啥时候才能有这福呢?人家那个靠脸就能吃上饭,说两句话订个上房的钱都有了,咱们这还得风吹日晒,连个像样儿的屋子都没得住,没个头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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