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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你先下去罢,剩下的事交给我。”尚坤挥手道,手里把玩着曼陀罗花印章,伸手将印有尚字的纸张扔进熏炉里。
再看一眼屋里的摆设,尚显退下走出东厢,一路回房他没见到曲四郎,信口问身边一个同伴,那人答道曲四郎护送夫人回家,得要到晚上才回来。
原来阿圆回家去了,他记起曾经许诺要亲自向十七姑请罪,迟迟不曾兑现。再等等吧,等着十七姑消过气,至于阿圆,尚显倒在床榻上,闭目不去想这个名字,不去想那张笑脸。
近一个月没见面,罗大婶见到女儿,搂到怀里左右看不够,问她吃得怎么样、睡得可好、有没有生病、小侯爷对她好不好……
“好”,忆君统统用一个字回复,扬着笑脸给娘亲看。
她身上的穿戴不消说全是顶好的材质,别说是世面上见不着,一般官宦人家也都无缘享受。加上每天早起喝鹿血,又服调理的汤药和药丸,她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一点。至于别的事,她不想让罗大婶担心,亲人面前报喜不报忧,撒谎也是善意的谎言。
罗大婶这才含泪点头,捧着女儿的小脸,趁着屋里没人说私房话:“阿圆,小侯爷身边再没别的女人,你要长点心眼,扎深根基,那怕将来正室进门,谁也不敢小瞧你。咱走了这条路,就要认命。”
忆君无奈嘟嘟嘴,嘴里胡乱应声好。
见女儿不上心,罗大婶在旁闲话:“听说阿萝惹侯爷不喜欢,被赶出院子。你冯姨妈上门来过几回,求情托话,让你务必照看,我嘴里应下。你呀,听过就当耳边风,不用理会。”
这道理忆君明白,青萝被尚坤赶走后,托侍婢们给她递过两次信,她全应付过去,托说郎君不许她出院子。
柳家表小姐、青萝还有更多的女子盯上她,全因为尚坤的缘故,她也算是受无妄之灾。
许久不在家,听见杏儿和采儿两个丫头一惊一乍,啧啧赞叹尚府送来东西金贵,后街小贩叫卖声不绝,忆君格外地眷恋这个地方,怀念这份宁静。
“阿圆,小侯爷打发人来送信,说东边有处宅子又大又清静,让阿娘搬过去。”这还不算,罗大婶又扔出一个重磅消息,神神秘秘道:“你死去的阿爹得了个上六品的虚封,阿娘也有一个诰命在身。”
忆君不惊奇,以尚坤的性格若没有优待罗家又叫怪异,她叮咛一句:“阿娘,你就好好享福吧,等着阿兄回来,给你争来更大诰封。”
罗大婶把女儿搂在怀里,心疼得轻抚她,“阿娘心里不稳实,这份福气说出去倒是卖女儿得来的银钱,你也不容易,让我怎能安心吃香的喝辣的。”
忆君心里一阵痛,却笑着安慰道:“阿娘尽诨说,多少人想进大长公主府想不到门路,就是进去了如冯家阿姐那样也沾不到小侯爷的边。我的福气,别人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取笑。即使他们说了难听的话,定是嫉妒罗家阿圆气忿不过。”
说完,她抬头郑重其事道:“阿娘,你放宽心,自个儿在家一定注意身子,其他的不用操心,有我和阿兄。”
罗大婶洒下眼泪,只是点头。拿帕了抹掉泪水,她站来大声笑说:“我去厨房给你准备午饭,前几天就听说你要回来,全备了你爱吃的。”
忆君回以灿烂的笑容,目送罗大婶出了屋子,揉一下揉笑僵的脸,歪在榻上小憩片刻。
罗家的午饭丰富却都是市井小吃,新打的马奶、烙的白饼、变着花招的各种粥点,全对忆君的脾胃。尚府随行的亲卫和侍女们全都自带食盒,使得午餐用饭十分怪异,正屋忆君吃着清粥小菜,廊下侍婢们用着精细吃食,也不吃她们能不能安心吃下。
一天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忆君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说完,阿苒婉转催了好几次,天也近黑,她很不情愿动身,出门上车回大长公主府。
罗大婶也是依依惜别,一路追随送到青鱼巷口,又追出去半条街。跟她的不仅有自家的两个丫头和婆子,还有许多听到消息凑热闹的人,乌压压足有半条街。
这个说罗家婶子你可是富贵了,那个嘲讽一句真没瞧出来阿圆本事不小。
罗大婶一概笑接下,她不能给女儿丢脸,阿圆说着一切都好,可那大公主府岂是清静的地方。
聆听远处人声吵杂,尚坤骑在马上不耐烦,阿圆怎么还不出来,一条街的距离慢得像乌龟,该给她换几匹脚力快的马拉车“看,郎君在那边。”耳边是阿苒的欣喜的声音。
忆君抬起头,长街尽头横着一人一骑,高头大马上男子身姿挺拔,玉冠束发,华傲清贵。背对星星灯火,他也看到马车,紫骅骝小跑轻纵,转眼到车驾旁。
“阿圆”,尚坤向车内伸手。
忆君坐着不动有好半天,久得一旁的阿苒有心提醒却不敢当着郎君的面私自行事。
她缓缓将手伸给尚坤,那人放声大笑,单臂用力一捞,却是将忆君带到身前。两人共乘一骑,紫骅骝撒出去一路跑向大长公主府。
☆、起笔落纸
风声穿耳,丝丝凉意灌入脖颈,忆君将身子往尚坤怀里蜷了蜷。路紫骅骝所到之处,几十米开外行人纷纷避让,上京城中权贵云集,纵马的官家子弟常有,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大街上飞驰的马匹。全都是些二世祖们,惹不起总躲得起。
一路带笑,尚坤搂紧怀里的人,不时低头看她一眼。路两边的灯火急速向后移,树影婆娑,紫骅骝进了大长公主府才放慢脚力,尚坤翻身下马,笑问马上的人:“骑马好不好。”
“不好”,忆君木着脸回答,尚坤的面色沉了沉,她又接着说:“太冷,应该加件披风。”
晋阳大长公主老远听见孙儿的大笑声,命侍女扶起自己,对镜仔细检查妆容。做完这一切,竹帘已掀起,尚坤领着忆君跪地向祖母请安。她带笑抬手道:“都起来,快到本宫身边来。大晚上出去跑马,身上怪冷的,一定要喝口热汤。”
尚坤牵着忆君的手走到祖母身边,他坐下,忆君不得不坐了小半个身子,从侍女手中接过热茶,听祖孙两个絮叨。
尚坤接过茶,朝屋里一扫视,众侍婢们会意,全都消消退下,等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他才开口:“祖母,阿显回来了,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晋阳大长公主放松靠在枕上,轻摆手道:“本宫如今不是尚家的人,劳累多年,终于可以清闲一回,不用再理你们家这些破事。算了,你自己看着办。”
尚坤点头,轻轻摇晃祖母哄她开心,“祖母,过几日我想带阿圆出城,去开元寺替她放生祈福。你也跟我一道去,顺便吃一回寺里的斋饭。”
晋阳大长公主盯着孙儿看,又瞧向孙儿身后女孩家,轻骂一句:“本宫越活越不值钱,比不一个小阿圆得人心。放生?你们尚家的男人就没信过因果报应一回事,想寻借口带阿圆出去直说,本宫不去做那碍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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