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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规则只有神与魔王知晓,它们记录在巴比伦和以撒的石碑上。那是神与魔王力量的本源。传说推开两道门便可以窥见碑文的真相,得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巴比伦在真语中的本意便是神之门,可它被称作冒犯神的城市。为什么?因为人类建造了通天的巴别塔,妄图借此登上天国,开启神之门——神何必为一座高塔愤怒?他真正愤怒的是人类自不量力,竟敢挑战他的威严啊。”他说,“这之后,巴比伦才沦为魔鬼的巢穴,成为人间的罪恶之都。”雷说,“可神毁灭了索多玛和蛾摩拉,却没有毁灭巴比伦。”阿卜杜拉说,“因为那时巴比伦已被魔王占据了。”“神失去了巴比伦,所以他夺取并守护以撒,令摩西的族人——也是他最早、最虔诚的信徒居住……”雷便恍然明悟,“因为魔之碑在那里?”阿卜杜拉说,“是。这是神与魔王的战争,可人类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神照耀的世界与魔王主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如今巴比伦与以撒都在异教徒的手中,而魔鬼肆无忌惮的对人类作恶。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夺回以撒,令神的光芒重新照耀那里。”雷沉默了片刻,“可阿加瑞斯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阿卜杜拉说,“魔鬼狡诈多变,喜怒无常,你永远也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轻信他们,随时保持警惕。”送走了阿卜杜拉,天色已然不早。佐伊敲门进来给他们送午餐,雷便问:“几点钟了。”佐伊说:“快要四点钟了。”他看了看雷,提醒他,“你要不要去佩特罗拉将军府上露一下面?将军已三次命人来请。”雷只微微皱眉,“我很累。”他并没有说谎。纵然从一开始他的信仰便与众不同,可乍然听闻这么惊世骇俗的真相,他依旧是难过的。这个时候他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佩特罗拉——马库斯佩特罗拉。可当年他曾是爱他的,这男人击败了法兰克皇帝身旁所有的骑士,赢得了他的监护权。从此他便守护在他的病床前,教授他学识,传授他技艺,为他讲述外间光怪6离的世界,也向他布洒神的慈悲与荣光。雷敬仰他,亲近他,信赖他。被父母厌恶和抛弃时他甚至曾想,若马库斯是他的父亲该有多好。可马库斯竟然真的是他的父亲。多么可笑啊,他最敬爱的人,整个童年里唯一的阳光,竟是从一开始就背叛了他的罪人。他曾有多么爱他,那时便有多么恨他。他在每一堂剑术课上挑战他,以死相搏,仿佛只要杀了这个男人,他便再不是那个被遗弃和背叛的私生子。可当他最终击败他,将长刀比上他的喉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杀不了他——就像他无法杀死内心深处那个卑贱、怯懦、孤独的自我。他所爱的一切终将背叛和失去。你看就连他信仰的神,也被证实并非唯一和全能。可这又怎么样呢?若这世上没有绝对与永恒,那他便去创造一个好了。他已足够强大,纵然踽踽独行,依旧前行不辍。因为这世上总还是有需要他的力量去守护的正义,去守护的人。雷安静的掰开面包,那面包暄软芳香,令他记起很久之前在翡冷翠与他的姑娘拌嘴,被迫排队的日子。他就着甘蔗水将面包吃下去。在某一个时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抓住佐伊的领口,“在哪里买的?”而佐伊说,“是佩特罗拉将军送来的,听说是新来的厨娘烤的,让你务必尝一尝……”60chapter60烤完最后一炉面包,已经下午四点钟。天色依旧阴晦。米夏走出将军府时,外间便开始下雨,最初的时候细如牛毛,像是交织不散的薄雾。等她走到阿卡狄乌斯广场,那雨已然大了。雨声铺天盖地,白茫茫的雨幕笼罩着一切。广场上原本就稀疏的行人很快散去,四周空荡荡的,就只剩她一个人。米夏便到皇帝圆柱下躲雨。初秋已经到来,大雨溅起的水雾侵到圆柱下,凉意透衣。米夏拢了拢衣服,靠着台阶坐下来。将军府的宴会已经结束了,她也该开始准备前往东方的行装。拜占庭和阿拉伯很快便要打仗,最远应该会打到叙利亚。她想也许她可以往东走到波斯湾,然后跟着商队去长安或者洛阳,在那里开一家酒肆。她完全不清楚现在的中国处于什么朝代,也许是唐也许是宋。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如果欧洲有魔法和炼金术,谁知道中国会有什么。那里必定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故乡。她静静的望着雨幕,不知何时空旷的广场上有人闯入了。她茫然觉得那身影熟悉,就像她无数次在梦中看到的。她缓缓的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那个人在雨幕遮蔽的广场上,焦急、茫然又顽固的四处寻找着。他走过很多地方,那景色随他而流转。1米夏扶住了柱壁,她想要叫他的名字。雨声这么大,就算她叫了也不要紧吧,你看反正他也不会听见。可她只是站在哪里望着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依旧在寻找着,后来他终于走出了她的视线。她再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无声的落泪。在某个时刻遮蔽入口的雨雾乍然被冲破,米夏流着泪抬起头来,便看到了雷的面容。他浑身已都被雨水侵透,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和手指滴落下来。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外间倾盆的暴雨连同广阔的世界都被他遮挡住了,她身后就只剩黑暗又狭小的退路。他们就这么对望着。米夏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不能逃跑。他们应该是可以坦然见面的,因为他们是和平分手啊。那天夜里她就已经把一切都说明白了。所以没什么可局促的,她该微笑着上前跟他打声招呼。就像朋友一样。可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所有的动作都锈在关节见。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望着他。沉默以对的时间如此的漫长。这空间风不再流通,雨也不再侵蚀,甚至阴寒也消散不见了。四周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就只在这个无声又空白的空间里,存在着他们两个人。后来雨声便再度铺落,整个世界重新回来了。他们便各自移开了视线,在这狭小黑暗的柱底,沉默的看雨。天色渐渐的暗下来。米夏攥紧手里蓝宝石的十字架,她想其实她跟雷没有两清,你看她还留着那晚雷送她的礼物。这礼物想必是昂贵的,她该还给他然后道别。她答应过梅伊会在天黑前回去。但她只是拿不出来。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这么贪婪,还给他,还给他啊!可越这么想她便越是想要哭,因为一旦归还了,她和雷之间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她要回东方去,她得忘了自己对雷的恋慕,她甚至不能再思念他。因为她已将自己的爱摆上了祭台,好换回她最珍贵的东西。她终于还是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她强迫自己微笑着回过头来,好和雷说话。可雷抢先开口了,他问:“为什么没有去找我?”米夏茫然的望着他,雷的怒气仿佛骤然间就爆发了,“你就连去向我道个别都做不到吗?”米夏便又记起那一夜她抱着梅伊小小的身体奔跑在翡冷翠的街道上,那个时候她有多么绝望,可雷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她究竟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他也压根就不明白,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为这种小事指责她啊?她便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向你道别?”“是啊,为什么——你根本就不曾爱过我。你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不屑受我的帮助,不愿多看我一眼,甚至不想再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他骤然就抓住她的胳膊拉她,拉她来看。他指着佩特罗拉将军的府邸向她质问,“可你就能接受这个男人提供的工作,你甚至不问我的感受——”米夏说:“我为什么非要问你的感受?我连找工作的自由都没有吗!”“工作……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吗?”雷想要笑,可他笑不出。他脸上终于也流露出悲伤的温柔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一生最羞耻的污点揭露给她看。纵然他告诉她这个男人与他的母亲通_奸又怎么样?纵然让她知道他是个无知又可笑的私生子又怎么样?纵然人让她明白这男人竟意图用她换取自己的谅解又怎么样?难道他真的想要她的同情吗?他只问,“你也有自由吗?你若真的有便跟我在一起啊!何必要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你明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够了……”米夏打断了他。她感到难受,眼泪几乎又要涌上来。可想到他们的未来她就没办法对他发脾气,她压抑着,轻声说,“你就不能问一问这些日子我遭遇了什么,向我说一说你经历了什么吗?你就非要一见面便跟我吵架……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以为我们还能再见几次面,有多少时间可以这样站在一起?”后来雷说,“你还真是残忍啊……”他望着外面的雨,漫天的雨水仿佛都落尽了他的眼底。他终于还是问米夏,“……你过得可好?”米夏说:“很好。”她想告诉雷她乘船来到拜占庭后所受的帮助,可雷骤然就上前吻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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